宮循霧聽了全程,他疑惑親兄弟真的能說出那麼親昵的話嗎?不難為情嗎?
葉妜深年紀小也就算了,他怎麼不知道葉元深也有酸唧-唧的一面?
那些安慰的語氣他對葉妜深脫口而出,可聽見别人說給葉妜深聽,他又覺得簡直矯揉做作到了極點,實在可惡。
宮循霧冷哼一聲,轉身出去了。片刻後沙鷗進來,與他們說:“殿下請元公子和妜公子移步昭陽宮。”
昭陽宮就是皇上起居的地方,禦書房就在昭陽宮之内,葉妜深僅去過的一次是陪葉元深。
葉妜深隻是虛弱,但沒有喪失行動能力,葉元深陪他在院中适應了一會兒,與他一起出門,大門外禁衛等候在側,皇上身邊的大管事引路,全程沉默但恭敬。
宮栩胤偷偷告訴過他,此事皇上下了命令不準外傳,但他被軟禁幾日,郡主又一趟一趟往太後宮裡跑,宮中不乏聰明機敏之人,或多或少聽到些真真假假的風聲。
禦書房裡人不少,宮循霧比他們早走一步,此時正坐在皇帝旁邊的椅子上,他那邊離窗遠,剛好被框在光影之外,倒顯得他神秘莫測。
太後則在一旁小榻上,郡主陪伴在側,比起皇上和宮循霧的威嚴,她們明顯慈愛有人情味的多,一見到葉妜深目光就沒離開過。
葉妜深上前行禮,還沒跪下去皇上便說:“免禮,你受委屈了。”
葉妜深嗯了一聲,當着許多人的注視就朝郡主走過去,被葉元深一把拉住。
按照常理來講,此刻葉妜深應該謙卑回答“陛下折煞小人了”或是“不敢不敢”,諸如此類。
但葉妜深不僅沒有說,還覺得皇上說的對,他真是太委屈了。
皇上穿着件暗色的柔軟袍子,袖口、領口以及下擺有金線繡制的花紋,有侍從上前與他說了幾句,然後他點點頭,侍從就出去了。
他才擡起頭,先對葉元深說:“上回見到你和你弟弟,也是在禦書房,他以為朕要傷你,所以擋在你身前。”
“是。”葉元深低頭:“所以今日臣也如此,望陛下恕罪。”
郡主手指微動,但沒有說什麼。宮循霧倒像是比别人母親還關心,開口道:“扶儀,慎言。”
不多久大管事回來了,呈上一份帶血的認罪書,皇上隻垂眸看了一眼便擡起目光,沒有要碰的意思,見狀大管事想拿回來宣讀,被宮循霧先一步拿走了。
他快速掃過上面的文字,神色愈漸陰沉,片刻後他将認罪書放下,看了眼指腹上沾到的一點血迹。
大管事拿起認罪書,朗聲清晰念起來。
廚子張三自稱是京中一酒樓的廚子,兩年前跑堂時見過葉妜深,見其容貌驚豔便動了心,情不自禁上前搭話被嫌棄斥責,于是心生怨念。
因染上賭-瘾輸光了家當,半年前淨身進宮,此次圍獵跟随伺候膳食,沒成想又遇到了葉妜深,思及處境愈發怨恨起葉妜深來,于是冒險下毒。
當然,這隻是張三的一面之詞,葉妜深第一個覺得不對勁,原書中的葉妜深是個沒有階級觀念的人,從他交的那些江湖朋友就可見一斑,不可能對一個跑堂的惡言相向。
念到後面都是張三的污言穢語,大管事語速越來越遲疑:“…若非身份高貴,莫說庖廚,刀都提不動,那副容貌隻能被賣進館子被恩客…”
“還不住口?”宮循霧瞪着大管事。
大管事讪讪收起認罪書,低頭不語。
原本太後想要出口喝斥,沒想到宮循霧先開了口,于是便順口說:“什麼髒東西,也敢肖想人家的寶貝疙瘩,實在可惡,不能叫他好過!”
郡主氣的微微發抖,葉元深的臉部肌肉也繃的很緊。
葉妜深隻顧着思索現在該不該反駁,對方既有這翻辯駁,明顯早備好了佐證這套說辭的布局,他否認的話會換來更多補充證據麼?衆人會不會信?
又或者他該借坡下驢,擺脫自己謀害宮循霧的罪名,離開那個鬼地方才是重要的。
猶豫片刻他說了實話:“妜深不記得。”
郡主起身開口:“陛下,既然他無罪,能否讓他今日就回家去。”
皇上沉思片刻,看向宮循霧:“你信這份認罪說辭麼?”
宮循霧起身:“回皇兄,臣弟信了。”
皇上嘴角有絲說不清的笑意,他點點頭:“既然不是葉三下毒,自然是要回家的。這麼多日你定是吓壞了,太後說你喜歡南诏的…”
葉妜深虛弱的很明顯,但他眼神很清明,不卑不亢道:“陛下,妜深有個請求。”
所有人都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連郡主和葉元深都蹙起了眉。
皇上很短促的笑了一聲,似乎感覺有趣:“你說。”
“既然投毒跟祁王殿下沒關系,那作為被害者,妜深能将那個廚子帶走嗎?”葉妜深問。
郡主第一個反對:“你胡說什麼,既然聖上做主洗脫了你的罪名,如何處置應當按照律例,你帶他回去做什麼?”
皇上若有所思片刻,目光掃過旁邊明顯有個向前探身動作的宮循霧,竟然答應了:“朕準了,你想帶走就帶走吧。”
郡主極不贊同的瞪了葉妜深一眼,礙于皇上和太後在場,到底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