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案幾上擺放了一個精緻的紫金雕花的木匣,江寒祁取過木匣打開,裡面是他此前戴過的寒玉珠手串。
這手串做工極是精巧。
用絲線串起的玉珠顆顆碩大飽滿,爍出細亮光澤,如同碎玉流金,美輪美奂。
江寒祁抓住雲知年的手,将手串戴到了他的右手手腕上,再俯身扣緊。
雲知年呼吸微窒,雖依舊保持住了平靜,可長睫顫抖的幅度卻大了許多。
直到江寒祁松開他的手,他才回過神,垂着的手卻下意識地撫上腕間手串,輕問道,“給我的?”
“不錯,給你的。”
“這是朕命人特制的。”
江寒祁目光幽森。
雲知年忽覺不對。
果然,江寒祁擡起手,雲知年這才瞧見,江寒祁原先帶着手串的腕骨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可怖紮眼的血痕。
“寒玉生蠱,這手串裡的每一個玉珠中都有一隻蠱蟲,它們能通過玉石來吸食人血長大,已經用朕的血飼養過一陣子了。現在,該用你的了。”
江寒祁不緊不慢,好像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雲知年卻聽得心頭悚然,他擡起手果然瞧見玉身上爬滿了細細的血絲。
“蠱…蟲…那是…是什麼東西?”
雲知年面色陡然煞白。
“用來控制你的東西。”
江寒祁摟住他微微發抖的脊背,貼住他的耳朵道,“放心,隻是讓你飼養,沒有多疼的,朕也養了啊,隻要你乖乖聽話,朕不會真的給你下蠱。”
“不,我不要戴這個!”
雲知年忽然扯下那隻手串,猛地扔了出去。
他的心口泛起一股尖銳疼痛,堅硬的心髒更像是被猛烈撕扯開來,淌着泊泊鮮血,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活生生抽幹一樣。
他想到了識景。
想到識景臨死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崩潰了一般,抖腿跪下來,哀戚求道,“陛下,你不要給我戴這個,好不好?我不要戴這個,我不要,不要…”
“下賤東西!朕都戴了,你有什麼不能戴的?”
雲知年的舉動徹底惹惱了江寒祁。
江寒祁撿起手串,跨步而來,不顧及雲知年惶然失措的抗拒,緊攥住他的手,迫他重新戴上,還故意收緊串珠的絲線,那手串便飛快地往他的肉裡勒縮。
“唔…”
劇痛随着手串的收縮,飛快蔓延至皮肉,雲知年的手重重發抖,被勒住的那截細瘦的手腕,霎時筋骨畢現。
“喜歡嗎?”
江寒祁這樣問他。
雲知年第一次沒有回應江寒祁的話,他隻是有些茫然地,怔怔望向江寒祁。
泛紅的眸裡浸了層濕水和疼出來的冷汗。
而一想到這手串裡頭有那令人生嘔的蠱蟲,雲知年的身體就抖得愈發厲害。
怔忡間,腕間的手串再度收縮。
“啊…”
皮肉和心理的雙重折磨,讓雲知年終是承受不住,他慘叫出聲,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狼狽地摔伏在地,捂住泛疼的胸口,咳喘不止。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戴上這種東西…”
懲罰他?
雲知年擡起濕淋的臉,喉頭攢動半晌,才喑啞問道。
“還是因為…”
“我不是…不是雲識景?”
不是。
江寒祁默而不語。
他教訓雲知年,就隻是因為雲知年。
方才去完鐘後宮裡,他一番談話下,猜出雲知年燙傷自己,其實是為了保全柳廷則。
雲知年怕鐘後借此發揮報複,而治柳廷則之罪。
怪不得,在鐘後下令不再追查康妃小産,并将那個煎藥的奴才賜死之後,雲知年才肯好好上藥。
江寒祁還聽人說,柳廷則同雲知年曾在牢裡相談甚歡,柳廷則還常托人送書籍到宮裡來。以及,方才,雲知年在提及柳廷則時,雙目生亮的模樣,這一切…
都讓江寒祁無法忍受。
雲知年不該這樣。
不該是這樣。
雲知年應當是一隻,隻會對自己擺尾讨好的狗。
這是當初,雲知年自己的選擇。
他就該一直做君主的狗,而不是,向着旁人示露好意。
當然,這一切,江寒祁不會告訴雲知年,但是在看到雲知年提及雲識景後那明顯黯淡到火光将熄的凄慘眸眼時,他隻覺得快意。
雲知年合該是要承受這份痛苦的。
陪他一起承受。
江寒祁蹲下身,随意摘去雲知年的帽冠,将他束好的長發扯亂揪起。
“朕如今雖然已經不再關着你了,但你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你始終是在朕身邊囚着的。”
“你利用朕。”
“朕也利用你。”
“還有,你永遠也比不上雲識景。歡之幹淨明媚,你髒如污泥,蠱蟲怎麼了?蠱蟲跟你很是般配啊!都是一樣下賤腌臜的東西!看看這手串,同你多麼相襯?”
江寒祁笑容扭曲,拽住他細瘦的手腕,端詳片刻,狠狠摔回地面。
“沒有朕的允許,你永遠也不準摘下手串。否則,朕立即命人開玉種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