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年神色一頓,止住腳步。
“是陛下給了他令牌,讓他這段時間可自由出入皇宮,随意賞玩,而且昨日陛下召見我,說的是,暫不要動他。”
楚橫觀察着雲知年的表情,“而并非是你此前告訴我的,要我尋機殺掉他。”
雲知年抿唇,久久不語。
楚橫也不肯放他走,就那麼用身體攔着,将人困在這一方偏隅角落之中。
蓦地,雲知年輕笑出聲,他那雙美潤如玉的眉眼間泛起近乎天真的殘忍,飽滿的唇瓣微微上勾,揚起好看的弧度。
“那你呢?楚統領,你是要聽我的話,還是要聽陛下的話。”
“我…”
這回,反輪到楚橫失語。
他掙紮着,扭捏着,似是在尋合适的措辭,“大晉建于亂世,江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兼并戰争遺留下來的各大節度使,州府督軍個個都能擁兵自重,根本不将君主放在眼裡,但總歸,大晉還是要倚仗這些人的,這些節度使中就屬隴西勢力最強,現在,他的兒子裴玄忌既然肯主動入京示好,皇上自然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我覺得,還是要以皇命為重。”
雲知年已然明白楚橫的立場,不欲多言,冷然揮手道,“好了,楚統領,讓開,我要回去了。”
“和之…”
楚橫又一次喚起雲知年的表字。
雲知年未有應聲,隻腳步微頓了頓。
然而,就在他邁步從宮牆死角走出時,卻瞧見一個人影倉皇跑過。
有人!
有人偷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了。
*
楚橫同雲知年對視一眼,當即追出。
楚橫身為禁衛軍統領,身手自不在話下,三兩下,就抓住了江旋安,将人揪至雲知年跟前。
雲知年看到江旋安,瞳孔微微放大。
“小郡王?你,你怎會來這裡?”
江旋安在宮裡所住之地離此處甚遠,且這片宮道通的都是死角,尋常人根本不會晃悠至此。
江旋安被楚橫抓到,本就吓得不輕,現下雲知年問及他,便是再憋不住了,撲到雲知年懷中開始哇哇大哭。
“嗚嗚,哥哥,哥哥!我去叔父的宮殿找你玩,沒有找到你,然後我就在附近繼續找啊找啊,結果看到你跟着這個混蛋走了,我就悄悄跟在你們後面,尾随過來,哥哥,你們在做什麼呀,為什麼這個混蛋要揪我的脖子,哼!我要去跟叔父說,叫他砍了你的腦袋!”
楚橫瞪了江旋安一眼,轉而對雲知年道,“他會不會…”
雲知年搖頭,“應當不會。”
他蹲下身子,将江旋安被楚橫扯亂的衣襟整理好,又摸了摸小孩紅撲撲的臉頰,替他拭了淚水,“小郡王,你來找我時,有沒有宮人跟你一起過來?”
“沒有!沒有!”
江旋安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般,“我想自己來找哥哥玩,才不要别人跟着我呢!”
雲知年便也會意,對楚橫道,“你先走,我帶他回去。”
楚橫還有猶豫。
可見雲知年卻好像對這小孩格外寬宏溫和,便也隻好歎息一聲,憤憤離去。
雲知年一路帶江旋安回到歡和殿外。
“你既然過來了,就待陛下醒後,順道請個安。”
“好!哥哥!”
江旋安一口一個哥哥地喚雲知年。
雲知年有些無奈,“小郡王,你不要再這麼叫奴才,這會折煞奴才的。”
年方十歲的小旋安聽不明白雲知年的話,懵懂說道,“可是你比我大,就是哥哥啊!裴三之前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哼,可是我才不會叫他哥哥呢,他雖然長得也不錯,但可不及哥哥萬分之一好看,性子也臭,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才比不上你!”
雲知年聽到江旋安的話,有些哭笑不得。
卻見小孩一個勁往自己身上擠,便問,“你冷不冷啊?若是冷,就先回去,待陛下醒了,我再派人喚你。”
“冷倒是不冷,就是,就是有些餓了。”
江旋安摸了摸發癟的肚皮,耷拉下眼睛看地,“我隻顧來找哥哥,早膳都沒來得及用!”
雲知年見狀,便派人去拿了幾樣點心過來。
有一碟蟹黃包子,一碟糯米糍,還有兩隻如意蔥花卷,都是方便拿起來就吃的。
“哇!”
江旋安饞得食指大動,他從宮人手中接過食盒,小跑到雲知年跟前,“哥哥陪我一起吃!”
雲知年難得沒有推辭,同江旋安一道坐在殿檐下,分食早膳。
雲知年邊吃着東西,邊聽江旋安東拉西扯地同他說着在陽義時的生活,還有抱怨裴玄忌,不時點頭應和幾句。
腮幫都吃得鼓鼓。
及至背後傳來一聲輕咳。
雲知年才放下手中的蔥花卷,怔然扭頭。
正看到江寒祁滿目陰鸷地站在殿中,嘴邊噙着一抹冰冷的笑容,目視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