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浸在同雲知年相處喜悅之中的江旋安并沒有察覺出有什麼不妥,還在纏着雲知年道,“哥哥,待會請安過後,你陪我去放紙鸢好不好?”
風刮在身上,有種透進骨縫的冷,雲知年聲調微變,勉強笑道,“哪有冬日放紙鸢的?”
“可我最近不是常看到宮裡都在紮紙鸢嗎?用彩紙做的,會亮,還能升上天空!”
“那不是紙鸢,是天燈。”
“我不管!我不管!哥哥帶我去放紙鸢!”
江旋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巴巴地盯着雲知年。
然而,縱是如江旋安這樣的稚子幼童此時也發現了,雲知年不大對勁,他一掃方才的溫和平靜,僵坐着,神情緊繃,眼角的餘光卻落進殿内。
江寒祁所立之處。
江旋安發出一聲驚呼,旋即便撲到江寒祁跟前,乖巧道,“叔父,你起來啦?安兒給叔父請安!”
“對了叔父,你待會兒讓哥哥陪我去放紙鸢好不好?安兒想要哥哥陪我玩!”
“好啊。”
江寒祁冷目,“但你的這個哥哥,要先陪朕。”
“叔父也要人陪嗎?”
江旋安有點聽不明白了,“是要哥哥也陪叔父玩紙鸢嗎?”
“叔父不玩紙鸢,但要玩些别的東西。”
江寒祁瞥向已垂首躬身站去一側的雲知年,冷冷下令,“過來。”
雲知年沒有遲疑,走至江寒祁近前,臉上殘存的笑意徹底泯去。
“陛下…唔…”
然而,江寒祁不待他說話,就驟然出手,當着江旋安的面,用力掐住
住了雲知年的下巴。
雲知年吃痛皺眉。
江寒祁卻并不松手,直至捏到他兩頰的腮肉都有些變形,才眯着眼睛陰聲問江旋安,“怎麼樣,安兒,好不好玩?”
江旋安被吓到說不出話,豆大的眼珠水汪汪的,怕得蓄滿了淚水。
江寒祁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隻拽着雲知年進殿,随後又命人關了兩扇殿門,将江旋安徹底隔絕于外。
鐘漏悠長,層層雲帳中,半遮住君主陰厲狠絕的眉眼。
雲知年腫了半邊的臉側去一旁,眼神虛茫,櫻唇微張,氣喘不定。
便是性子再如何剛烈,他的身體也會本能地在這種暴戾的情-事中流下眼淚,意志消沉。
…
雲知年抑住一聲哭腔,扭頭望向身後的男人,兩人的目光相觸一瞬,卻未做任何停留。
他縮起身子,泣問,“為什麼…”
回應他的是更嚴重的傷害。
男人充滿戾氣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
“沒有為什麼。”
“你是朕的狗啊,朕想何時玩你,就何時玩你。”
“三年了,你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罪人,雲知年。”
*
隆冬午後,日頭總是稍縱即逝,天色昏冷了下來,江旋安搓着手,一直守在殿外等。
幾個負責伺候小郡王的宮人們這個時候尋來了這裡,忙連聲喚他回去。
江旋安搖頭,說他要留在此處等人,随後便執拗地仰頭盯向那兩扇緊閉的朱門不動。
他實在太小了,幼小的腦袋瓜子想到可憐也沒想明白方才叔父為什麼要當着他的面那樣,那樣掐哥哥的臉。
他知道哥哥是叔父的太監,伺候叔父也是常理。
但還是不對。
一向慈愛的叔父,為什麼會對着哥哥露出那種近乎猙獰的表情?還有…方才叔父的動作,好像是對于自己的一種隐隐示威!
是了,示威。
就像他在陽義時,偶爾會在侍衛的陪同下騎上新得的馬匹,去找裴玄忌炫耀。
裴玄忌懶得搭理他,他就會故意去踢一踢馬肚,或者揪一揪馬背上的鬃毛,得意揚揚地大聲喊道,“裴三!你可沒有我這麼好的馬!”
可哥哥是人呀,不是馬。
他眼睜睜地看到雲知年白瓷一樣的臉被叔父掐出紅痕,卻又不知該怎麼辦,他怕得不得了,不敢去攔着叔父,他甚至第一次想,如果裴玄忌那個臭人在場就好了。
裴玄忌應該是知道如何解救漂亮哥哥的。
江旋安憂急交加,小大人似的在殿門前踱來踱去,一幹子侍衛仆從見他不走,也跟在後面繞着圈兒。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殿内才傳來江寒祁喚人的聲音。
忙有守着的小太監麻溜地推門而入。
江旋安也抻長了脖子朝裡頭張望。
又過了一會兒,江寒祁才邁步走出,他已穿戴齊整,衣冠楚楚,面上又浮出慣常的慈和微笑。
而一直低頭默默跟随在後的雲知年卻發絲散亂,拂下幾縷露在三山帽外,整個人也搖搖欲墜,短短幾步路行得都極是艱難。
江旋安瞅瞅江寒祁,又瞅瞅雲知年,弱弱開口,“叔父…紙鸢…”
江寒祁聞言便回首看了眼雲知年,“去陪安兒罷,朕也要去甯妃那裡探望了,别跑太遠,就在殿後的苑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