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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七 偕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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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日日流連市井,常能得世間諸般樂趣對嗎?”郭霁問。

“那是自然。”梁武答道。

“你就是因為這個常常逃離太學的嗎?”

“也不是,實在是看不慣那些無聊的世家子們。在城中太學固然看不慣,到了渭北學宮還是一個樣。”

“那你可曾想過将來該如何?”

“還能如何?”梁武聳了聳肩膀,很有些放浪形骸似的:“反正就這麼有一時樂一時,大不了雍都混不下去了就回雲中去,也缺不了吃缺不了喝的。”

“那你沒想過你們梁家總要男子撐門立戶、光耀門楣才是呀。”

“反正家裡那麼多兄弟,也不差我這一個。我阿兄就不用說了,不但我父親倚重他,就連母親都常常要說‘我樣樣不差什麼,怎麼你就樣樣比不上仲郎呢’。就是我那個一母同胞的親弟,還有幾個庶兄弟也比我上進。”

郭霁聽了不禁默然,她家中兄弟中除了郭述的庶兄郭騰外,是個個都願建功立業。就算是同樣不樂意去太學的郭令頤,也并非不學無術,他不過才十三歲就已經精通經史。他之所以不願去太學,并不是看不慣,也不是不願受拘管,實在是因為這些年的太學已經今非昔比,其實早就學不到什麼東西了。許多有門路的子弟,都不過是去太學點個卯,他們真正師從的是朝中素有威望而又手握察舉權力的三公九卿們。便是地方郡縣的儒生,也隻以媚附地方長官來博得個舉薦機會。

放眼雍都,就是其他人家的子侄,無論賢愚,也都沒有不願早日入仕途博功名的。像梁武這樣的,還真少見。

少見的倒不是他那副懶散的纨绔樣,豪門子弟中固然有以家族興盛為己任的,更不缺百無一用、為非作歹的憊懶膏梁,甚至有些仗着家中勢力橫行鄉裡、魚肉弱小、作奸犯科的。

梁武其實和他們也截然不同,他是不一樣的,既不同于她曾經見過的棟梁大器們,也不同于真正的豪橫子弟。可是究竟哪裡不一樣,她一時又想不出。

郭霁心思聯翩,梁武卻渾然不覺,興緻滿滿的看了會角抵戲,後來又說沒意思,說要請她去此間肴馔醇酒滋味最佳的食肆中大吃了一頓。

“若論酒,還是城中東市上林春的最好,可是肴馔卻要數西市姚家的湯餅、徐氏的醋芹。但是要說胡餅,若論滋味醇厚地道,唯有胡商雲集的慶義坊數第一。不過要說玩嘛,城中自然是延慶坊,城外就數渭北了。”

郭霁心思一動,似若無意地問道:“延慶坊是做什麼的?”

梁武一邊吃着滿滿夾着肉臊子、一咬一口肉油的胡餅,一邊道:“這你都不知道,是樂戶所居啊。”

郭霁低着頭,舀了一匙肉羹,低聲道:“樂戶不是為宮中的宴飲奏樂的歌舞伎嗎?他們所居會有什麼可玩的?”

梁武怔了一怔,忽想起她是個未出閨閣的女子,便道:“你一個閨中貴女,問這個幹嘛?”

“問問怎麼了?你不知道就明說,何必這樣推脫?”郭霁其實從他的話中也隐隐覺得大概是有些不好的,然此時卻又故作自然,既是要激他,也是生怕他笑話她打聽這個。

梁武本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便道:“你若是真心求教,可别用什麼‘激将’那一套。老老實實地問,我自然知無不言。”

郭霁垂着的目光向他臉上一飄,聲如蚊蚋:“知無不言是你的事情,我并沒激将。”

梁武先是笑,笑夠了才道:“我以為你們這些良家貴女總是非禮勿聽,沒想到也和我們男的差不多嘛。”

郭霁惱了,道:“不說就算了,怎麼還戲弄人呢?難道就許你們胡作非為,不許我們廣博見聞了?”

這算哪門子廣博見聞,然而梁武隻在心裡腹诽罷了,臉上卻一片和悅,瞧了瞧四周,低聲道:“那些樂戶,為了日子好過些,男的就結交權貴。女的嘛,凡是有些姿色的都有相好的。而且姿色上乘的,不乏朝中高官往來。”

郭霁頓時不說話了,忙搛了一片烤肉認真吃起來。

誰知梁武卻益發說上了瘾,饒有興趣地說個沒完:“其實就良家貴女們今日看見韓懿那份癡迷樣子,比起延慶坊的根本不算什麼。我聽說有次韓懿去延慶坊有應酬之事,被延慶坊的樂伎甚至還有雜住在裡面的良家民女給堵住了,外衫都被扯了去。還有幾個拉着他袖子不放,他掙紮着要走,竟被撕爛了衣袖。到底是跟着他的家奴好身手,硬是擠了進去,才把他撈出來。”

郭霁便壓低聲音問道:“像韓侯那樣的,也在慶義坊有……有……相好的女子?”

梁武搖頭道:“我覺得沒有,韓懿那人雖風流,卻挑剔。再說他那樣的,女人恨不得往身上貼,他什麼樣的得不到?若是聽曲觀舞的,家中自然蓄養私伎,雖然比不上宮廷樂伎那樣技藝高超,可說到底也不差,他還真犯不上。隻是認得幾個出名的樂伎,方便與權貴公子們結交恐怕是有的。”

郭霁猶豫了一會,才道:“那你去過嗎?”

梁武正端起碗來飲肉羹,差點被她這話給嗆到,随即把目光往她臉上一溜,本想借了這機會使勁地嘲笑她一番的,卻見她被看得有些羞澀,便咽下了一肚子打趣的話,忙着自我表白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了,韓懿都看不上的,我能稀罕?”

郭霁聽了心裡卻莫名的舒暢,笑道:“梁武,你為什麼總是和韓侯比啊?你不怕慘敗傷心嗎?”

梁武道:“我偏要和他比,也未必就人人都歡喜他那樣的。”

郭霁被他氣笑了:“未必人人都歡喜他,難道會歡喜你?”

梁武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至少,你就知道某人未必喜歡他那樣的,不是嗎?”

梁武雖沒點明“某人”謂誰,郭霁卻心領神會,随口接了一句:“你又不是某人,怎麼就知道不歡喜他那樣的呢。”

梁武眯眼笑,一副笃定的神氣,道:“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二人你來我往,竟如莊子與惠子于壕上之辯。如此竟覺言談大合,吃得也更盡興。

郭霁忽想起一事:“咱們出來這麼久,不會被察覺吧。”

“放心,還早呢。”梁武胸有成竹道:“他們又要演武,一會還要歌舞,我們吃完了再逛會,他們才到飧時呢。”

郭霁這才放了心,踏踏實實地吃了一頓飽飯。那梁武果真在飧時之前帶着他混進了西苑。

原來他竟和中尉手下的那幫将吏是很熟的,他們不過象征性地問了幾句,就一口一個“梁四公子”的,和梁武開了兩句玩笑,随後就将他們放進去了。

那時候的梁武雖仍是有幾分纨绔,卻忽然變得深谙人心似的,将負責守衛的中尉衛士們捧得樂滋滋的。

若是郎衛和衛尉,他這樣做不出奇。可是今日在西苑,守西苑宮門的卻是執金吾手下的中尉。

如今的中尉已經不比從前,地位下降不少,淪為了帝王出行的外圍儀仗——連近天子身的近衛儀仗都被郎衛取代。

曾經的中尉,巡檄京都、掌控武庫、統帥禁軍北軍五校,是與負責守宮門的衛尉以及殿中值宿的郎衛分庭抗禮的一支力量。如今北軍五校直接隸屬天子,平日由北軍中候來代為監軍,中尉的掌軍之權自然沒有了。而巡檄京城的職責,卻被弱化為隻由執金吾率領被排擠在郎衛和衛尉之外的二百人來執行,不過裝裝樣子罷了。倒是武庫仍舊由中尉屬下的武庫令掌管,算是唯一的實權了。

中尉的掌官雖然仍是品秩上能與九卿相比拟的兩千石大員,其實是個閑差罷了。所轄的幾個京輔都尉和武庫令等也都是些不得意的。就更别提手底下那二百多個低等衛士了。

像梁家這等在郎衛和衛尉都有高等掌官的人家大約是不屑于同他們結交的,但梁武竟能與之打成一片,到底令郭霁有些刮目相看了。

二人回來時,衆人正紛紛到進食用餐的殿堂中趕去。

郭霁自然悄悄換回了梁武命人幫着烘幹的女服,又簡單地挽起了發髻,這才向北苑“明華堂”行去——此時女眷早已移步明華堂,而男子皆去了“淩雲閣”,各自都邊賞歌舞邊等着用飧食。

她已到明華堂門前了,卻聞梁武在身後道:“等霁娘子何時有閑暇,我定請你遊遍雍都和渭北,帶你嘗遍雍都佳肴。”

郭霁不由駐足回望,笑容燦爛:“好啊。”

說罷便轉身疾步,瞬間進了明華堂,再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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