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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六 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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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隔着淡淡薄霧,郭霁也還是疑惑于馬車中女子撩動織錦車簾,向外顧盼時的絕世容姿,竟莫名地有些面善。

好個傾國傾城之貌,全雍都隻怕也找不出來第二個,既然覺得面善,那必然是出名的美人,可她到底是誰呢?

即便郭霁年少不谙世事,也覺得那馬車的規格不小,雖外在的裝飾卻又沒什麼不同,不過比之他們所乘要軒敞許多,然裡面的乘車人卻定然非同凡響。

她不敢說對于雍都上流的女子皆識得,然匆匆一瞥之下的熟悉感,令她心裡突地一跳着。

她也不知為什麼,竟然不假思索地抛下正意氣洋洋談論閨閣見聞的衆女以及也在尋姊呼妹與别家侍女交手傾談的阿容等人,悄悄跟随那載着美人的馬車走出百十步,眼見那馬車沿着桑林之勢開出的蜿蜒大路行去,這才察覺出不妥,怕家人擔憂,就想回去找郭芩她們。

她才要轉向來路,忽一陣雨飄來,衆人便都調車頭、挽行裝,尋公子喚娘子,招呼這個,喊着那個。此處遊人本密集,何況雨一下來,外圍的仆從也都呼喇喇湧了進來,将原本平闊的空地擠了個水洩不通。

隻這一會,雨勢便大了,眼前亂遭遭人擠人,绫羅紅翠車馬人群蜂擁一團,直迷花了人的眼。郭霁無法,也就不急着往回走。當然也不能挨雨澆,她便尋了個空,也不管東西南北地就往林子裡去,好歹樹密枝繁,可遮擋一陣子涼雨。

她就那樣站在桑林中,一面向外看紛亂人群,一面等情勢明朗些,等着家人來找。雖然亂,人群倒是很快散去。可是适才未免太過雜亂,她家人慌亂中竟沒找到她,以為她到了别處,也跟着人群不知去了哪裡。凡來此處踏青的,都是雍都城内的富貴人家。許多在此皆有别院,就是沒有的,也能找着地方借住,他們是不愁沒處去的。因此人群散後,竟是個幹幹淨淨,隻剩她孤身一人,獨立桑中。

郭霁隻覺得眼前忽然一空,平曠之地仍是那個平曠之地,野草芳花垂柳碧樹河湖煙波仍在,但是一片空濛的雨絲風片之中卻隻剩一片踐踏過的狼藉,人聲人迹、車馬财物卻一星兒也沒了。

收拾的倒真幹淨,郭霁心裡嘀咕着,忍不住對着空茫茫一片平曠大地陣陣感慨。

怎麼剛剛還方興未艾的繁華熱鬧轉眼就沒了呢?一向樂于獨來獨往的郭霁也不禁有些害怕。

然而她又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卻又有點享受這沒人的空間。她家的馬車也不知跑到何處去了,總之不見蹤影。她起初也不着急,隻管随心所欲地浮想聯翩。可是後來就不行了,雨越下越大,原本茂密不透風雨的繁枝茂葉此時就顯得稀疏了。隻聽稀稀落落的聲音從頭頂緊一陣慢一陣地兜頭淋下來,濺了她一身水,風也不甘寂寞,一陣陣斜刺啦吹過,彌彌漫漫地吹起白色煙霧般的雨星飛沫,掠過她的衣裙,說是春天了,其實還是涼,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舉目四望,再無人迹。

忽然頭頂一暗,雨點似乎也小了些。她不禁擡頭一望,卻見頭頂是一件錦衣,而撐着錦衣的高高挺拔的少年,正是梁武。

梁武也淋了雨,卻還是挂着他常有的那種仿佛萬事萬物都漫不經心似的的笑容。

郭霁正要開口說話,梁武卻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他也不解釋,隻道:“跟我走。”

郭霁既不知他為何從天而降,也不知他要帶她去哪,心裡還懵着,可是聽了他這句“跟我走”,竟也不問,恍恍惚惚地就跟着他走了。

梁武撐着那件錦衣走得飛快,郭霁跟了半天漸漸體力不支,心裡也忽然明白起來,當即停下腳步,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别,一把拉住梁武道:“你帶我去哪?”

梁武回過頭來,瞧了瞧她拉住他胳膊的手,頂着滿天的雨,戲谑地笑起來:“你剛才不問,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

郭霁到底是個女子,本來拉着個男子不放就夠出格的,何況人家當事人還在向她發笑,心裡有些怯了,便縮回手,道:“晚什麼晚,我此時說不去,就是不去了。”

梁武見她說得倔強,又見雨更大了,連這樹頭如傘的大桑樹也兜不住這密網般籠罩天地的春雨。不必風助雨勢,那雨點就已經淅淅索索落在二人頭上。

他不再逗她,道:“郭七娘子,你怎麼就覺得我是壞人呢?我這是帶你去避雨啊。”

郭霁不由私下裡一瞧:“避雨處在哪裡?”

梁武抹了一把雨水,側身指着林深處,道:“就在那,有個避雨處。”

郭霁還是猶豫,卻見梁武忽向她一笑,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拉起她的手便向桑林深處奔馳起來。

作為世家貴女,郭霁不管心裡願不願意都是要掙脫的,然而梁武握得緊,她非但掙不脫,而且身子被他拉着竟是身不由己,跟着他腳不沾地的飛跑起來。

漸漸地,郭霁也不再掙脫,同他一起飛也似地向林深處奔去,林間霧濕雨重,草上積水便随着被他們二人的腳步飛濺起來。

隻見一棵棵桑樹在身邊向後飛馳,腳下的每一寸草野都有了生命般地與他們背道而馳。唯有吹面不寒的春風,雖然迎着吹來,仿佛與人面失之交臂似的,卻又始終不離不棄。

越往裡樹越密,越往裡人越少,霧卻越發濃了,隻有雨意空濛的天空、無邊無際的春雨、柔弱無骨的芳草、芬芳嬌豔的雜花……

此處沒有士女遊樂的歡聲笑語,也沒有人潮退去後的空曠。

所有的隻是在他們二人停下腳步時,依稀矗立桑林盡頭的青山。

他們兩人各自彎了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直喘得心口刺痛。郭霁猶甚,不禁大咳起來。

然而如此狼狽,郭霁卻不知為何忽然心曠神怡起來,竟然也不惱梁武了。瞧着他因為飛跑而纀巾、鬓發散亂,衣衫盡濕、渾身狼狽的樣子,不由一笑,頓有忘記世間憂愁之樂。

梁武大約是經常四處遊逛的,對此處極其熟悉,竟熟門熟路地拉着她跑到山腳下,鑽進一個石洞裡避雨。

梁武抖了抖手中的錦袍,随後丢開了。郭霁看着那被雨澆透了的錦衣華袍狼藉不堪,再不複尊貴樣子,就想原來無論是葛布粗缣還是绫羅綢緞,揉皺了、弄髒了、打濕了都是一樣的不堪入人眼。

到底有些可惜,她道:“這袍子……”

梁武卻渾不在意,得意洋洋道:“反正不是我的,是從董甯那小子身上扒下來的。他還不肯,說他難得有件這樣好的,這小子就是小氣,見了好東西恨不得供着。”

郭霁雖沒見過幾次那董甯,卻想起他雖然衣着比之尋常百姓算好的了,卻無法與梁武相比,其實他父親董合的俸祿也不低,想必是從前日子艱難過吧,哪怕驟然富貴,卻也無法與豪奢外戚高門相比。

梁武也見她隻管看着個破袍子出神,便瞥了她一眼,笑道:“怎麼樣,我沒騙你吧,說帶你避雨就是避雨。你小人之心了吧。”

郭霁有些不好意思,便露出淺淺一笑,道:“對,梁四公子是君子,這樣說你可滿意?”

“滿意,滿意。”梁武道:“那你怎麼謝我?”

郭霁眉頭微蹙,想了想道:“‘上林春’的美酒任你品鑒,渭北的胡餅管飽,張記的湯餅再來一碗,榮安裡的鼎羹要上好的,東市的宋家水芹拌好了送到你家裡,如何?”

梁武頻頻點頭,道:“那真不錯,一個月不愁沒佳味可賞了。”

卻不想郭霁忽然睨了他一眼,哂笑道:“梁四公子也挺好打發嘛,我以為多高貴呢。一點子飲食就滿足了。”

梁武假作惱了,道:“敢情你是那忘恩負義的中山狼?剛躲過了風雨就要吃了救你的農夫?”

郭霁笑殷殷地點頭:“你既知道我是中山狼,還做農夫,那不是自找的?”

“你說的還真對呢。”梁武說罷,将目光落在她臉上,又道:“隻是在下一事不明,想請教中山狼。”

“什麼事?”

梁武忽然靠了過來,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道:“既然你是中山狼,我是農夫。為什麼适才在雨中忽然不肯跟我走了?你怕什麼?”

郭霁心裡一陣惶惑,不由後退,别過臉去,再不敢去看他。

梁武見她紅了臉,居然也不逼問,隻看了她一會子,就掉開臉去慢條斯理地欣賞洞外雨中桑林了。

郭霁見他不來問,自然也不說話,也瞧着大雨出神。她不由想起梁武的問話,她為什麼不問情由地就跟着梁武走?她又為什麼忽然停下來不跟他走了?她到底是因為世家女的矜持還是真的怕?

她怕嗎?她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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