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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七 話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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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期待的郭霁見還要等,嘴上不肯表現出來,心裡難免失望,且經這餅香一勾,就更餓了。

梁略等人雖不便将餅先分與郭霁,卻也都不肯先進食,便一面飲酒一面談笑等着。顧繪素便問起青州兖州平叛之事,梁略是個不樂誇耀的,常常一筆帶過,奈何顧繪素問得精細,因此雖言語不多,衆人仍能覺出其間的驚心動魄。

等了許久餅尚未出爐,梁略便道:“這胡餅涼了味道盡失,且不必等了。”

說罷将自己那碟中的餅推到郭霁面前道:“這餅油膩膩的,不合我脾胃,你們且先食用吧。”

說罷也不等郭霁推辭就又向那胡商要了一碗馎饦,配上那胡商贈送的一碟新筍為佐,還笑道:“這樣清淡,才爽口。”

梁略便笑道:“邵二你這樣就太過分了,誰不知道你在晉陽每日山珍海味地被那些豪族們捧着,把胃口慣成這樣。這是嘲笑我在青州沒得吃呢。”

邵璟聽了哈哈大笑:“晉陽那個地方,海味是沒有的,山珍、河鮮卻不少,再配上陳年的汾酒,日日賽過神仙。照理說平侯兄也不該差了才是,青州的數郡都連接海域,别的且不必說,海味總該管飽的吧。”

梁略笑着搖搖頭:“我哪有你的好福氣,你這一去晉州,不但事有其功,且一點沒少了享受。”

邵璟一面搖首而笑,一面去吞着面前馎饦,卻不急着答話。

顧繪素便瞧了瞧二人,笑着向梁略道:“中郎将在青州力抗頑寇、方正廉潔,不似如今官場惡習,這事早幾個月就傳入京城了。天子都贊歎不已,說真乃國之棟梁。”

邵璟聽了,便放下碗,笑向顧繪素道:“什麼‘力抗頑寇’‘方正廉潔’的?顧女傅要恭維梁二也罷了,怎麼還得拉上我做個陪襯?”

顧繪素與邵璟是熟慣了的,知道他是開玩笑,卻也不肯輕易得罪,忙道:“誰說你是陪襯了。你在晉陽之所作為,京中人起初不覺什麼,後來待你功成了,才恍然大悟。你不知道,日前還有人說在雁台縱談你在晉陽為天子‘籍田’,可謂古往今來難得的忠勇智慧呢。”

邵璟竟也不似别人那樣一聽贊譽立時便要忙着謙遜,他不過略笑笑,道:“他們怎麼說我‘忠勇智慧’呢?”

顧繪素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受命朝廷,效忠天子是謂之‘忠’;敢入盤根錯節令多位刺史铩羽而歸的晉陽,且秉公行事,‘籍田’有效,是謂‘勇’。至于智慧嘛,世人皆說你自入河東地一直到晉陽便慢慢悠悠,不急上任,看似是遊玩享樂,實則别有意圖,既為麻痹晉陽大族,也暗中摸清了晉州自南向北的田土河渠及各大族的情況。到了晉陽,也不急着出手,就是一味地赴各大族的接風宴。這一接風就接了兩個月,被彈劾了也依舊我行我素。實則把晉陽暗地裡那些事察的絲毫不差,誰家的把柄不在你手上?然後就開始收網了吧,晉陽豪族們見你隻會縱情享樂,不必說隻怕做夢都要笑醒了。誰知就在他們把酒相慶,以為‘籍田’一事就要不了了之的時候,你突然露出了青面獠牙,挨個地約見,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總之最後‘籍田’也整理的清清楚楚,晉州一地的戶籍也清理了一番,就連各家男女奴婢也記錄的清清楚楚。這還不算‘忠勇智慧’?”

邵璟不由大樂,道:“忠勇智慧就忠勇智慧,為什麼非要用什麼青面獠牙,女傅這是誇人呢?”

連梁略素日裡嚴整的人也不由笑了:“顧女傅誇得好,唯‘青面獠牙’四字最能形容你在晉州一地豪族心中的印象。”

顧繪素也道:“你此去晉州,自然于國有功,可是隻怕把晉州的大族也得罪幹淨了吧。”

邵璟尚未表态,梁略便指着邵璟,對顧繪素道:“這你别擔心他,邵二的忠勇自是令人稱歎,其實也乖滑的很。他這一去,除了拿聲名有虧的幾家紮筏子外,大多數晉州豪族還是認可他的,我聽說好幾家還對他感激不盡呢。”

顧繪素聽了頓時明白過來,道:“我聽說自夏以來,有人彈劾晉陽大族的不法之事,不過後來都不了了之。别人都說是走了王司徒的門路,如今想來必是元璨從中做的手腳吧。”

不等邵璟說話,梁略笑着點點頭:“女傅所言極是,必是邵二聯絡了人一面彈劾人家,一面又充大善人給人家善後。可憐晉陽大族被人賣了還不自知,邵二好手段。”

顧繪素聽了笑而不語,就是郭霁此時也聽明白了。邵家富貴,在朝中根深蒂固,邵璟又有戰功,且被天子寵信,在朝中自然有幾個相與,關鍵的時候幫他出手也不是什麼難事。

邵璟忙搖頭道:“這種法子偶一試之也就罷了,豈可多用?”

“那是自然。”梁略頻頻點頭:“邵二也不是吃素的,并非那種空手套白狼的,也實實在在給人家晉州大族辦事了。晉州的黑山賊常常出沒打劫大戶,若不是邵二帶人平定,他們哪有安穩日子過?他們既領教了邵二的厲害,又感激邵二給他們平賊,怎麼會不給邵二面子?隻是難為邵二了,他手裡除了幾個親随沒有兵,晉州大族手下招募的那些士卒,都是臨時拼湊的。”

郭霁一直聽,這才知道邵璟自往晉陽以來,從春到冬,竟是曆經許多波折。然而這時光,在她這等京中貴女和梁武等人這裡,不過是等閑蹉跎罷了。

原來不足一年的時光也可以這種度過,郭霁忍不住也跟着點點頭。

顧繪素見了,笑道:“郭娘子可有所領會?”

郭霁雖然嫌憎邵璟給她使壞,卻也真心傾佩其能,又贊歎于面前這三人既如逢知己又似棋逢對手,将各種波谲雲詭化作一番歎笑的風采,又哪裡敢亂說話。

她搖搖頭:“我得傾聽三位之言,雖不能盡數了悟,卻也受益匪淺。哪裡有什麼領會可言?隻是此前曾聽人說起,邵仲郎作戰有方、骁勇善戰還在其次,其治軍領兵、方策精良更在作戰之上,凡他麾下将士,千人萬人之力皆可并為一處,作戰之時,便可萬衆一心。今日聽梁仲郎說起他竟以烏合之衆戰勝兇殘的黑山賊,便知此言不虛。”

顧繪素和梁略固然微笑颔首,心道這小女子雖年少,卻也不似看起來那樣什麼也不懂啊。

邵璟卻不由詫異地瞧了她一眼,又見她手中拿着吃了一半的餅,臉上一派認真言說的樣子,便不似先前說話含而不露,道:“君等隻說個人功勞,卻不知所有的事功,須得天時地利,人謀不過是借勢而為。此事能成,第一件便是須托賴天子恩信。”

梁略點頭稱是:“若非天子全力支持,光那些彈劾你在晉州收受賄賂、縱情渎職的就夠你入廷尉獄了。”

“再則如黑山賊突起之事以及各家素日的橫行不法也都是我的借力。然平侯兄的前方戰功才是事情轉機的關鍵。”

聽了他這話,梁略并不言語,顧繪素若有所思,郭霁卻有些迷糊了。

遠在青州平亂的梁略,或者是青兖等地的亂賊,為何成了晉陽“籍田”的轉機?

“青州之亂所起為何?”邵璟向郭霁道。

郭霁道:“聽聞乃青州此前大旱,又遭蝗災,民不堪命,兼一些别有用心的賊首惑亂人心。”

邵璟笑着搖搖頭:“此言雖是,也不是。天災自來皆有,并非從近年才有。此前為何沒有賊亂?”

“這……”郭霁說不出來,卻見梁略依舊低頭飲酒而顧繪素隻笑看着她。

“旱災之下,天子免除賦稅,然地方郡縣卻未能及時免除徭役,或者說有些徭役根本無法免除。然地方或财力不濟,或不願出資,緻使百姓在大災之後仍要抽取壯丁服徭役。這些壯丁非但要自帶糧米,且誤了家中農事,緻使第二年仍然欠收。最後不得不賣田賣宅,賣兒鬻妻,甚至自賣為奴。若能賣身為奴的還是好的,畢竟免了賦稅徭役,還有個活命之處。大多百姓則無法被豪族吸納,成為流亡之民。”

郭霁聽了也自暗暗稱是,有自動投入她家要賣身為奴婢的,她的父兄也願意挑選些身強力壯得用的壯年男女。

邵璟停下來飲了一杯酒,又道:“于是土地與男女丁壯便皆入地方豪強手中。此後可收租稅及人丁稅的百姓更少了,郡縣官署便更少了收入,甚至低等官吏的薪資亦難支付,于是不得不托賴當地大族出資。地方官署與豪族之間本是互相依存,可是如此一來,那大族便漸漸控制了地方官署。便有不法之行,地方官署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許多地方大政都需當地大族通過才行,否則别想施行下去。于是天怒人怨,自然就有心懷叵測之人煽動流民,劫掠良民,漸成席卷之勢。”

邵璟話音甫落,梁略便擊掌稱歎,顧繪素卻道:“這話除了梁中郎将在上書天子時稱條陳國,也就你敢說得這樣透徹。”

邵璟卻不以為意:“所以說,所謂民亂若說出于賊人劫掠煽動,實出于郡縣弊政與豪強勢大。”

所謂豪族,此間除了顧繪素外,郭家、邵家、梁家,又哪個不身處其間呢?不過是有些豪族造福鄉裡,有些卻魚肉鄉裡罷了,前者是為豪賢,而後者則為豪強。豪賢經營地方,輔助官署,以身作則,而災年時則出糧出資,赈濟鄉裡;戰亂時則聚攏鄉民,抵禦外敵。豪強廣占土地,卻為獲利而違法,更不教導約束子弟,橫行鄉裡,欺男霸女;若遇災年戰亂,則僅以家族之利為務,甚至有趁機擴大勢力的。

“那麼,天子自然從梁仲郎的往來密奏中獲知此情,便更決意打擊不法豪族是嗎?”

邵璟笑而不言,顧繪素便道:“怪道前不久查辦了一批大族呢。連虞太仆都受牽連了,多虧他夫人輾轉求告,才罷官了事。郭娘子總該知道了吧,晉陽大族們一見朝廷要動手了,自然乖乖配合了。所以說邵元璨此行,能蟄伏隐忍,能扮豬吃虎,也能瞅準時機,借力成事,果真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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