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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十三 雞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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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萦笑道:“妾能不能隻聽怎麼賞,不聽怎麼罰呢?”

太子笑吟吟瞧了她半天,笑得怪怪的,道:“你向來冰雪聰明,怎不知你我之間,賞便是罰,罰便是賞,賞罰原是一體的?”

公孫萦故作百思不得其解之狀,搖頭笑道:“從來沒聽說過賞罰一體呢。”

“你若講得對景,吾便賞你一個孩兒;你若講的不對景,就罰你為我生個孩兒。這難道不是賞罰一體嗎?”

太子說罷哈哈大笑,公孫萦卻又是嬌羞,又是歡愉。太子看得有趣,便伸手将她圈入懷中,她越是推拒,他越是得趣,越發催着公孫萦去念那首詩給他聽。

公孫萦止了笑,吟道: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這詩太子也熟,知道此詩出自“詩三百”的“齊風”。是說雞鳴時分,一位士大夫被懷中的妻子催促前往王宮朝會。誰知那男子卻有百般借口,一會說并非雞鳴之聲,乃是蒼蠅嗡嗡,一會說天色并未亮,那東方的光明乃是出自月光,他深深沉溺在嬌妻在懷的歡愉中,要趁着這蟲飛盈盈之時,與愛妻同眠入夢。

多好的情愛,多美的時光啊。

這樣的詩,他年少時也愛讀,他也曾想象過做一個神采佳妙、玉樹臨風的君子,尋一位情投意合的淑女佳人琴瑟相伴,最是不枉人生。

然而别人以為與他匹配的佳人,他并不愛。他愛的佳人,卻不容于勢。

他笑容淡淡地低頭看着懷中似乎無憂無慮的公孫萦,心裡說不上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那樣美好,可卻引不起他半點傾心相與的欲念來。若說是逢場作戲,那也似乎過了,畢竟一個年僅十七歲活色生香的女子,也給他帶來了愉悅的享受。

他說不上鐘愛她,卻也不厭惡她,隻不過她是公孫家的人而已。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從前總是他癡了,曾經不知為了什麼刻意疏遠公孫太子妃。像如今不好嗎?又得了公孫家的歡心,又得了溫香暖玉之樂。

若是哪一日,他再不需這同盟了,棄了就是。他從前何必那樣認真呢?得過且過,過河拆橋又有何不好?

他笑看着嬌羞無限的公孫萦,心裡冷冷的想。

公孫萦終于止了推拒,在他懷中安安靜靜的,許久仰臉看着他道:“殿下還是笑起來好看,以後不要總是皺眉,要舒展眉頭呢。人人都道殿下該心懷天下事,可是誰知道殿下有多累呢?”

一面說着,一面就伸手撫上他的眉頭,用兩根手指,輕輕地向兩邊劃動,仿佛那樣他就再也不會憂傷了似的。

她仰望他的目光、溫柔暖軟的手指以及溫溫軟軟的話語,到底令他心尖尖上顫了顫,難免的動容。自他的母親、已故皇後衛氏崩逝後,世人隻看他人前笑,又有誰管他人後憂。

如果她不是公孫家的女子該有多好,這樣的心思,他也曾經在面對公孫太子妃時動過,還曾經頗覺得遺憾。如今卻覺得,她的性情比她的姊姊更活潑俏皮好相處些。

而他年少時面對公孫太子妃,冷落疏遠不得,寵愛親昵又不得。然而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為同樣的經曆有過一次,再沒了年少時壓在心頭的包袱,已全然想通了如何在男女之樂與權力之間左右逢源,輕易取舍。于是面對她時,輕松了許多。

可惜啊——他在她看不到的心底最深處輕輕歎息。

“殿下其實是為了梁家的事而憂心吧。”公孫萦忽然毫無鋪墊地問了一句。

太子聽了公孫萦的話心中有些不悅,卻又見她說這樣認真的話,臉上卻是無限嬌柔的樣子,不像談論政事,倒像女子撒嬌。

他壓下心中情緒,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

公孫萦卻是滿臉憂心的樣子,蹙眉道:“如今梁仲郎這一鬧,誰不知道呢?今日蕭孺人還來與我說起此事呢。她也極替殿下擔憂。”

太子聽了,倒是打消了疑慮,道:“你們放心,此事我自能應付。”

公孫萦忙點頭,收了親昵的神色,換了一臉的肅然鄭重,道:“殿下天資聰睿,背負大道,且身為儲君已有十餘載,這點事算什麼?況梁氏如今已有傾倒之勢。衆人都推的牆,輕輕伸手,便可摧枯拉朽。”

太子一愣,道:“連你這樣想?”

公孫萦倒又不似先前鄭重的神色,隻低頭弄着衣帶,漫不經心道:“梁氏勢大且不法,多少人都在彈劾他。雖不知道族大而不法,乃是陛下最深惡痛絕的。”

太子聽了,倒有些放心了,笑道:“連你這等深宮婦人都知梁氏犯了大忌了,可見梁氏的确不冤枉。”

公孫萦依舊低着頭,目光卻微微擡起:“妾還有個私心想法,是别人所不知的。”

“什麼?”

公孫萦杏眼點漆般深邃,卻又水汪汪地柔情似水:“殿下既奉命審查梁美人巫蠱之事,那麼對于梁家,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太子聽了,猶如石破天驚,如今别說他手握重權,掌握梁氏生死,便是沒有這天大的契機,他也沒有退路了。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再難收手。權力相鬥的雙方,隻有一種結束方式,沒有别的選擇。

他想了想,披衣起身向外面就走,出了公孫萦的寝殿,越過已故太子妃的中殿,繼續向前走。

左右侍奉的人也不敢上前問,隻默默地跟着。

在夜色蒼茫中依稀可見的是他的寝殿,可他沒有去寝殿,反而折向寝殿之側的書房中去。

然而他屏退了内侍,隻留下素日近身此後的兩個親信,道:“去找方先生和鄭先生來吧。”

那貼身内侍答應着向外退去,卻聞負手面向那巨大書架的太子又補了一句:“把虞豐也叫來吧。”

小内侍遲疑了一下,還是稱諾而去。

夜色濃郁,北風乍起,吹得床幔簌簌抖動、蕭蕭瑟瑟,令人聽了也生愁。而這寬闊華麗的書房也在烈風卷結、天地一肅中,仿佛陷入了無限清冷。

他輕輕推動面前書架,隻見那磊滿了各種卷牍的巨大沉香木書架卻無聲無息地輕輕轉開。

書架後面竟然别有洞天,那洞天之内,卻是他想要戒除卻始終擺脫不掉的……一切。

北風吹拂着儲君寝殿之側、别有洞天的書房,也呼嘯着吹到他适才離開了的公孫良娣的寝殿中。

公孫萦瞧着走進來的乳母,微笑道:“阿姆來了?我平日飲的藥眼看沒了,明日勞動阿姆跑一趟,去我母親那裡取來。”

乳母一面答應着,一面道:“那藥雖然有駐容顔,卻也傷身。依奴婢看來,良娣如今年少,天生麗質,哪需這些駐顔之術?該趕緊生個小公子,那才是終身有靠呢。”

公孫萦便撒嬌道:“知道了,我這不也是為了殿下的寵愛嗎?有了殿下的寵愛自然将來不愁子嗣。若失了容顔,殿下不來了,又哪來的子嗣?還有蕭孺人虎視眈眈的,我可得先固寵才是呀。”

乳母是看着她長大的,雖是主奴有别,但看她也如兒女般,聽她這樣說,一疊聲道:“好好好!夫人也是,怎麼就縱容良娣用這樣的藥呢?”

說罷那乳母便轉身去取她的衣衫,準備給她披了,好伺候她洗漱,等在外面的宮人們也就都捧着盥洗梳妝之器依次而入。

公孫萦卻輕輕說了句:“這就是有母親的好處啊。”

自小不入她看着她長大的乳母也弄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剛想問問,公孫萦卻轉身命人給她淨面。

溫熱的水浸透柔滑的絲綢,輕輕揩拭在她越發白皙瑩潤的肌膚上,令她全身一陣舒服。她在這溫潤的水汽中彎起一抹輕笑。

其實她無論是性子端莊賢淑,還是容貌驚豔都比不上她的從姊。然而除此之外,她卻有她從姊沒有的一切。

她不但有位高權重的祖父伯叔和身為地方大員的父親,她還有雖然不夠聰慧,卻有事事依着她的母親。

這是她的從姊公孫太子妃所沒有的,公孫太子妃吃虧就在沒了母親,好多事情,并非身為男子的祖、父所能體貼到的。

阿姊,你有的我也有,你沒有的我也有。你做不到的我來替你做。

公孫萦在北風嗚咽中,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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