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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十二 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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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些鬧事的女子皆被役卒用鞭打開,單獨拴在一處,罰當夜不得進食。那些女子早已打得衣衫淩亂、滿身髒污,又兼頭發散亂、有如蓬草,還有幾個臉上被抓出了幾道血印子。别的尚可,驚聞不得進飧食,便即拉着役卒哀求,那役卒哪裡肯搭,搡開她們的拉扯,徑直走開。她們見此,忍不住哀哭起來。

田采原算是始作俑者,如今卻得置身事外,不由得慶幸,興興頭頭向郭霁道:“多虧了你,不然今夜挨餓的就是我了。這一餓不打緊,隻是天寒地凍的,肚子裡沒了東西,不知挨不挨得過今夜。”

郭霁一直不喜她張揚,隻是感激她幾次維護,于是便道:“多謝你幾番維護之情。”

“那值得什麼?你不知道,我從丹陽郡被拘系到這裡,能活到今日,見過的人和事也不算少了。如今這裡面,隻傾敬你一人而已,心甘情願回護你,你不必感激我。”

郭霁見田采說得真摯,反倒不知說什麼好。

說話間日已夕仄,堪堪已到了榆中縣。她們一行人今為楚囚,自然不好過鬧市,隻選偏僻處行路。然遠遠見城中人煙阜盛,嚣嚣攘攘,其市井繁華遙可逆料。雖然正值隆冬,草木凋零,然環繞城池市坊的榆柳高壯偉岸,想必若逢春夏草木茂盛時,其蓊郁蔭盛定不下于關中盛地。滔滔黃河穿城而過,一水中分,整個城邑坐落在沿河兩岸,兩岸夾山,最狹處不過僅容一排民居,許多人家,出門便是河岸,有經營的商販往來其間,更有遊耍的孩童哄哄然跟着,等商販停下來慫恿他們歸家向父母要錢來買,那孩童便一哄而散。

如此人間煙火自與适才漫無人煙的荒野判然迥異。不過一二時辰,卻如換了天地。

宋制使陪同督監去驿站結交文牒,當下便将督監并幾個役卒安排住進了驿站。這些役卒一路行來,也多半是風餐露宿,難得有驿站可居,頓時喜上眉梢,忙忙地趕着兩輛拉行李的馬車入得院來,便迫不及待地到驿内修整,自有驿站供給飲食。其中飲食雖算不得豐盛,卻有酒肉,他們一面飲酒一面靠着溫暖的火盆,隻覺渾身通泰,舒适如登仙。沉浸其中,數月的艱辛跋涉頓時消弭無形。

宋制使是個能幹的,他自派了四個役卒于館驿外安頓一衆女刑徒,便去與驿站管事的啬夫商議糧草補給。那四人雖萬般不願意,卻也無法,隻得罵罵咧咧連踢帶打地安排衆女刑徒進食。

驿中管事的照例派人送來酒肉,那四名役卒見規格與裡面的役卒一般無二,便大吃大嚼起來。這邊女刑徒照舊還是稀得不見米粒的湯粥,雖然實在難以果腹,可是比起那幾個被罰不得進食的女刑徒來說,總可得些許安慰了。

田采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便拿着湯粥,笑嘻嘻向那幾個不得食的女子挑釁。那幾名女子恨得直咬牙,卻也不敢回嘴,隻在心裡暗暗發狠。

郭霁見此,知道田采行事嚣張,梁子已然結下,隻得低聲提醒道:“她們得罪了你,已然受罰,你又何須為自己樹敵?”

田采卻不以為意,道:“郭娘子,你生而高貴,隻見過溫良貴女,何曾知道這些低賤婦人的潑皮憊懶,你若讓她一步,她便蹬鼻子上臉。隻有将她們踩在腳下,她們才知道畏懼。”

郭霁無法,默不作聲。

誰知役卒中有兩個酒量有限,卻極嘴饞,灌了幾杯黃湯便胡言亂語起來。不知其中一人說了什麼,另外一個受的得激,便大聲嚷嚷着起身向郭霁走來。

“怕什麼,一個制使罷了,還是臨時委派的。等回去誰還認得誰?”

郭霁起初不妨,便被他一把扯在懷中。

“郭家小美人兒,他們都說我不敢動你。你今日依從了我,給我争口氣。從此之後我疼你,保你衣食無憂,平平安安到涼州。”

郭霁被他這抽冷子的行徑吓了一跳,拼命地掙紮起來。

身旁田采也被吓了個半死,慌忙上前勸道:“光天化日的,前面就是驿站,官家公差這樣,小心一直訴狀遞到雍都,難免被治罪。”

“治什麼罪?”那人緊緊箍着郭霁,乜斜着醉眼,口無遮攔道:“别說不過讓她伺候我,就是弄死了——出身高貴又如何?一個刑徒而已,我看誰敢說什麼?”

郭霁哪裡遇到過這情景,慌亂中下死力地咬了那人一口。那役卒疼地嚎叫一聲,本能地松開了手。一眼瞧見郭霁要跑,追上去扯住頭發,順手便一個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郭霁滾在地上,頓覺頭皮麻痛如蟲蟻噬咬,左半邊臉瞬間高高腫起,火辣辣如刀刮如砥砺般地疼,就連左眼也視線模糊起來。

那役卒尚不肯罷休,對着她就是一頓沒頭沒臉地打,嘴裡不幹不淨地罵起來。

田采想要上前拉開,然眼見那役卒紅了眼的兇殘樣子,便隻在面前苦苦哀求。

原本那三個役卒隻遠遠看着,此時見那役卒酒後沒了輕重,看看是要下死手,到底顧忌着這是宋制使反複提醒不能動的人,便慌忙上前拉住那役卒。可誰知那役卒犯了渾,就是不放手。

“你小子快放手,宋制使說的話你忘了?”其中一個人趕忙搬出宋制使出來壓人。

然而不提宋制使還好,一提他,那役卒更惱恨起來,憤憤道:“你别拿姓宋的來壓我。他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我早打聽清楚了,他父親不過是個看城門的,他也不過是衛尉署一個低等打雜的。什麼貨色,也敢來欺壓老子?不知走了什麼門路,做了個制使,便仗勢欺人。那麼多人都住進驿站,他憑什麼讓咱們幾個在外面喝風?我告訴你們,老子在雍都也有些兄弟友朋,咱們在慶義坊也是有名号的!待回去,我讓姓宋的知道誰是爺誰是孫!”

這役卒原是個橫行的潑皮,慣會欺男霸女的,隻是因為是公差才不得不收斂,如今在宋制使那裡受了氣,一頓黃湯就灌得現了原形。

他一邊喝罵,一邊又一拳一拳狠狠搗在郭霁的身上。郭霁疼痛難忍,隻仿佛骨頭都要碎了,整個人蜷縮起來。那三個役卒見勸也無用,便不再多言,由着那役卒繼續施暴,沒個為了個刑徒得罪同僚的——何況這同僚還是個蠻不講理的市井潑皮。

又是一巴掌掄過來——那役卒不愧是橫行鄉裡的無賴——她隻覺眼冒金星,口中腥甜,有濃濃的液體順着唇角流出,淋漓着劃過下颌,流入頸項中。

這于郭霁而言,疼痛固然是生平未有的,可更甚的還是當衆受這等侮辱。她何曾受過,甚至也不曾想過,有一日竟要承受這等委屈。如今虎落平陽被犬欺,熱辣辣的恥辱感湧上心頭,她忽然覺得死也沒那麼可怕了。

她眼睜睜看着自己受辱,而無人上前,心中悲抑無以複加,奈何又無力反抗。可巧她因被毆打,肩上包裹早已散落在地,隻見那包裹的一角寒光閃閃,堪堪露出一節匕首來。

她想起來了,那是邵璟與她分别時,塞在她的包裹裡的。

這處事周到的邵家阿兄給她準備的包裹裡有風雪水露不侵的油浸皮毛毯子,有打不碎的銅碗,有耐用結實的布襪,有便于行走戈壁山塬的鹿皮靴子,有盛水的皮革袋子……

還有一把鋒利無匹的匕首利刃——他難道猜到她一路刑徒生涯必然艱難險惡?

她忽然想起邵璟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生死攸關……那便隻有殊死一戰!

郭氏近二百年基業灰飛煙滅,一門父兄冤屈而死,老幼流配千裡,弱小無辜被欺——多少日子掩抑心底的悲憤噴薄而出。

她氣血翻湧,怨恨沖天,而那役卒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吃吃笑着對她上下其手。她滿心的憤怒猶如濁浪騰空,再也壓制不住,想也不想便掙紮着騰出一隻手,一把抓起匕首,拼勁一身氣力反身刺向那役卒。

她隻覺眼前一花,便是一道血光,然後本已寂靜如虛空的天地間猛然間喧嘩起來……

許多的人影和聲音疊加在一起,慌張而缭亂,那樣清晰,可是又離她那樣遙遠。

她在一聲聲“血血血!”“殺人了!”“女囚行刺官使役卒!”的驚呼聲中,耗盡了氣力,漸漸地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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