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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十七 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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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他的手下,要不是極為清楚情勢而擔心他們一行人的安危,就有為本鄉本土打算的嫌疑了。

“丁先生,就稍待片刻,我們就走。”

郭霁沉浸其中,似乎忘了自己奴婢的身份,也忘了阿丁屯田營庖廚的身份,又因這阿丁素日也十分照拂她,因此說起話時,竟不由自主有了幾分從前小女兒之态。

如今的郭霁因經長途跋涉、半歲折磨,早已容顔蒙塵、身形瘦削,形容不似從前的婉麗娟然與窈窕嬌媚。而日日勞作,令她少得功夫梳洗,雖顧着顔面,算不上首如飛蓬,然身處飛沙走石的邊地,肌膚頭發未有光澤,衣衫弊舊并無彩飾,實在看不出動人處。

但就算這樣的郭霁,這一笑于阿丁而言,竟有耳目一新,為之欣喜之感。

這阿丁見了郭霁這等情态,明知道身處險境,卻也再不催促,隻眉開眼笑着道:“你說你一個女子,看這些做什麼?别的女子見了這樣是非,少不得躲得遠遠的,怎麼你竟不怕?”

郭霁四下一望,這才發現适才奔過來的那幾個女子早沒了蹤影,想必是躲起來了。她大約是覺出了阿丁對她的善意,但卻未能全然知悉他的所思所感,于是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此處危險,隻看一會就走。多謝丁先生陪着我冒險。”

郭霁好奇心大起,一改自從家族罹禍以來的心如死水,看得入情入境。

阿丁卻沒心思看什麼民變,他隻無奈地瞧了瞧郭霁,便不再相催,隻笑着找個陰涼地方坐了下來等候。

他注意到郭霁的與衆不同,始于兩個月前郭霁來到此處時。阿丁從小摸滾打爬,也算閱人不少,因此一見她,就覺得這個年幼的女子并不同于别的女刑徒。

這些年流配來的刑徒多了,無論男女,阿丁都見過不少,因此世态人情也看淡不少。

對于這次被分到他們這一營的三個女刑徒,無論是與親眷作别時撕心裂肺、嚎啕不已的,還是終究認清現實,想着法子巴結此處管事乃至于普通士卒的,關于她們的心思舉動,阿丁自然都心知肚明。

而他也見慣那些管事的或不管事的士卒們,樂得從中得些好處的小心思。有拿财物賄賂的,别管是價值高的币帛,還是針頭線腦的小物什,他們都忙不疊地收。此外當然也有幾個妄圖以色相讨些方便的,無論是果真的勾搭,還是巧笑眉眼的辭色,他們也絕少有把持得住不去占便宜揩油的。

阿丁從前在戰亂中跛了一隻腳,在這正經貧家少年都難娶妻的世道中,他當然也無力成家。孤栖一人的阿丁也不是從來都不揩油的,也并不覺得各取所需的女刑徒和士卒們有什麼不對。

然他自見了郭霁,便覺得氣象不俗,真心敬服。這郭霁看着如今身份卑微似乎泯然衆人,又兼平日常獨來獨往,與衆人疏離,似乎無眷無朋,孤弱無依,比别的女刑徒更加處境可憐。然察其日常,其靜處凝思,其舉動合宜,并非尋常人可比。尤其是一雙眸子,看着默默無喜,黯然幽思的樣子,然實則掩藏熠熠輝光如清空星月;更兼鶴頸蜂腰,天然一段神采,挺拔端莊有似高山長木。

他當即便猜出這女子定然身世不凡,一打聽,果然是犯了事的雍都貴家女。

這樣的人,若不是她逢難了,他隻怕一輩子都望塵莫及。如今竟有這樣的機遇得以與之相識,雖不知将來有無實用,于他這樣的身份,說是三生有幸亦不為過。

他瞧出這營中的幾個女刑徒,無論是往年來的,還是如今新來的,大都與她落落不合。除了一個分在别的營織作的田姓女子常來尋她,并待她極其親熱外,其餘時侯,她總是孤身一人。

原本她容貌出衆,營中看管的士卒并男刑徒總該願意與之相處的。可是她與别的女徒相比,于勞作之事大不如人。日常舂米、汲水、拾柴、打草、作炊、喂牲畜、搬運鍋具糧草,無論是哪一樣都做不好,因此連男子也不願與她協作。

阿丁冷眼旁觀,瞧出是個機遇,主動與營管明說了與她分作一處汲水、搬運。

那營管正愁着無人願與郭霁共同做汲水、搬運這樣的勞役,見阿丁主動要求,自然樂得答應。

“看,這來的是什麼人?”

聽着郭霁的驚呼出聲,阿丁忙不疊地站起身來,卻見一路煙塵,自田野間飛揚沖天。一人身穿寬袍,當先乘馬,率領身跟二騎兵奔馳而來。因馬速太快,連袍服都跟着煙塵一同當空掠過,烈烈如旗。而那人身後,遠遠跟着一群随從,飛奔着向官民相持之處而來。

“這是誰的人?為何而來?”郭霁瞧着那人服色,覺得此人不着戎服,卻着深衣,當是個士大夫。

阿丁略一思忖,長舒一口氣道:“好歹大事化小了。”

郭霁詫異,偏過頭來,瞧着阿丁,滿眼疑惑。

“此人定是縣令手下的功曹或主簿什麼的,隻要這樣的人來了,多半就沒事了。”

郭霁心思飛轉,知道郡縣中的功曹、長史、主簿、參軍皆是當地大族家的俊傑之材。他們在本地土生土長,根深蒂固,廣有勢力。

無論是一郡的太守、郡兵都尉,還是縣中的縣令縣長、縣尉,都仰賴他們征收賦稅、攤派徭役,抽取壯丁,安撫民衆,乃至于郡縣中的資材分配,糧草調集,迎戰和談,田地丈量、低等能吏的安排,都要聽取他們的意見,而郡守向朝廷舉薦秀才、孝廉等将來可入仕為官的俊傑時,都優先從這些家族中選拔。

因這些人熟悉地方情況,深知地方百姓的所欲所求以及短處軟肋,又在當地财力豐厚,盤根錯節,許多鄉民亦仰其鼻息,賴其存活。因此這些鄉民甯可得罪朝廷命官,也不願得罪這些身為郡縣掌官幕僚,實則掌一方興廢生死的底層能吏。

果不出所料,那人收缰勒馬,連随從都不等就巴拉開鄉民,以身穿過紛披的人群,直奔被圍困的縣尉而來。

起初百姓不明所以,還欲騷動,隻聽他身後緊随的兩名騎從,舉着長刀高聲厲呼,聲音大到郭霁和阿丁這邊都聽得清清楚楚:“姑臧李氏、現任郡長史李酉在此,誰敢妄動!”

人群頓時悄無聲息,比适才雙方對峙時的沉默卻另是一番情景。

随即那名為李酉的長史,不過周旋片刻——甚至飛奔着跟從而來的士卒才喘籲籲地沖入鄉民圈中,雙方已然各自收了兵器。

然後無論是層層匝匝的鄉民,還是外層救援以及被包圍的縣尉兵也都撤作一處。

不久那縣尉便與李酉等人相互揖讓行禮,随即相偕着上馬離去。

隻剩下死了家中男丁的三家,由鄉老帶領着,悲悲戚戚擡了屍體緩緩離去。

郭霁看罷了這喧嚣而又寂寞的一幕,又扶着運水的車頭,跟着阿丁踏着斜陽歸營。

“丁先生,想不到你見識不凡,今日若非你解說,我哪裡明白這許多。”郭霁由衷贊道。

“沒人告訴你嗎?我曾經策動鄉民叛亂,失敗後被罰為奴隸。後來西戎犯邊,我們才被匆匆大赦入伍。我這跛腳,就是在叛亂時廢的。”

郭霁始料未及,瞧着在斜照中顯得紅光滿面的阿丁,眼波餘光又不意撇在他那一腳高一腳低的跛腳上,才知道世上悲歡,非僅她一人而已。

此事過後,不過短短數日,她便聽說了這被扼殺在萌芽裡的民變的處理結果:

縣尉因濫用刑法,被革職派往别郡。

太守親自出告示以安撫民衆,消除影響。

而那死了男丁的三家,大約是得了些許喪葬費,終究無聲無息地了結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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