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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十九 沈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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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霁自到參軍府上已是十餘日,卻沒見着府上家主。

這十餘日,她日日說服自己——既已身屬奴籍,那麼早已命如浮萍、身不由己,被如此對待亦是世間常法,非人力可改變。這樣想着,心裡卻并沒有變得輕松。

她固然知道私屬奴婢并不會比官婢更為辛勞,也知道能夠被參軍府選中是人人眼紅的事。當然,她也自謂并非因沉浸于舊日尊榮,無法接受如今的卑微。

隻是在她心裡,官婢與私婢雖同是辛苦勞役,卻并不完全相通。官婢雖然身份微賤,卻仍是官身,便勞累苦楚,也并不身屬某人,然而私奴卻身屬家主。而她身為女子,清白、尊嚴、性命……樣樣都拿捏在家主手中。

這對于許多人而言,當然算不得什麼。可是對于出身百八十餘年勳貴之家的郭霁,卻是難以承受的屈辱。

她自來到參軍家,并不見人給她分配差事,反倒是由被一個管事的女人帶婢女又是讓她沐浴梳洗,又是為她安排了灑掃一新、用心陳設的居室。更給她恭恭敬敬地送來新裁的絲綢衣物與新制的首飾。就是一日兩食也是精糧細米豆醬鮮肉俱備,就連宵夜也是現做的滋補羹湯以及酒漿果點。

這些,都令她動了疑。

雖然那些衣飾與肴馔,對于自小飲食衣飾精細的郭家女兒而言,無論是衣料、裁剪,還是式樣,無論食材、品類還是烹制手法,其實都算不得什麼。雖然從前的時候,便是她身邊親信的婢女,如阿容家中的衣食用度隻怕也比這強些。

可是,她自從離了慶陽城,饑一頓餓一頓都是尋常事,粗劣糠麸能填飽肚子都是難得的。況她自在屯田營中,少不得和奴隸、農人以及低等軍吏打交道,底層的世情也得意耳聞目見。

她早已不是那個膏梁绮羅之間衆星捧月的貴女,早已知道食不果腹才是世間常态。

這就更令她不安起來——誰家會這樣款待一個奴婢呢?

她因年齡幼弱,未曾婚配,與男女間事尚未開竅。可是在雍都為貴女圈,卻也有意無意間聽得些流言蜚語,譬如哪家的公子或家主看上個奴婢,或強搶了一個貧人家的婦人女子之類的醜事。

而偏偏那日她被選中成為參軍府婢時,田采曾不無欣羨,隻因若能得參軍青睐,便可擺脫奴婢生活。

每念至斯,她實在寝食難安。夜深人靜,不由汗涔涔而下。

她如今是落了難,隻怕此生再難翻身。可是,既然曾見過高山大川,又怎能沉醉土塊卑水?即便她早已沒了郭家貴女的榮耀與驕傲,卻又怎能以色侍人,為人婢妾?

如果她的父母在天有知,又該如何看待?

這樣不上不下的日子委實難捱。也不知這位沈姓參軍究竟是何居心,将人不明不白懸在這裡,沒個明示。

可是她自被參軍家的一個親信家仆送在這裡後,便交托給一名婦人并一個年少婢女。她屢次問起此間主人安排,可那個婦人卻笑而不言,隻說讓她稍安勿躁外,并無别的話。那個婢女比婦人少些城府,倒願意同她閑聊幾句。

可是婢女似乎也并不知情,隻說家主吩咐她們不得怠慢,别的一味不知。

郭霁便有意無意地打聽這沈參軍情況。那婢女便告知說,這沈參軍乃越州會稽人,家世不祥,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卻已從軍十餘年,已身曆百戰,骁勇異常。

隻可惜吃了不是本地人的虧,雖屢立戰功,卻始終不得志。

郭霁便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的家室,可那婢女卻搖搖頭說,這沈參軍也不知為何,這樣大年紀了卻并未娶妻。相好的或者養在家裡的,來來去去倒是有幾個,可總沒個長性。如今倒有一個,算是長久些的,已經一起過了三二年了。

當然郭霁再想深打探也就不容易了,一則那婦人若聽見了要罵人的,二則那婢女其實知道的也并不多。

郭霁思來想去,想不起有什麼沈姓親故,便越發笃定了自己的猜想——這個未曾娶妻的鳏夫,時常臨時起意,看上哪個女子也是常事,可卻常常始亂終棄。

想到這裡,她越發憂慮起來。

參軍府不大,大概有三兩個小院落。恐怕人丁也十分單薄,多數時候都十分寂靜。但也不是絕對無聲,有時隔着院牆偶或能聽到幾聲家人吆喝相呼之聲。可是卻隻聞其聲,未見其人。

她獨居在一個偏院中,除了這兩個人外,從未見到生人。從别處獲得消息的可能性是全然沒了可能。

她起初以為是所居偏僻的緣故,後來才發現其實并不是。

那一日秋風乍起,涼意漸生。被吹亂的庭樹,嘩啦啦地,碎了人心似的搖晃不止。

身遭辛勞甚至飽經屈辱時,反忘了自身處境。如今無所事事,她一個人瞧着冷茫茫的院落,卻不禁起了萬分惆怅。

便在此時,忽有個陌生婢女探頭探腦地來到她窗下四下打量,正與坐在窗前發呆的她四目相對。

那婢女先是一愣,随即笑嘻嘻化解了尴尬,主動與她招呼,還稱她為“娘子”,然後便搭讪着問東問西。

郭霁幼承庭訓,父親親自教她貴女該有的處世之道。她雖私底下頗有些與衆不同的性情。然自來便知人之衷心雖各有不同,卻隻能在無人處暗自保有個人性情。于人前,一言一行都應收斂鋒芒,韬晦掩藏。且她自來喜自娛自樂,對于人情原不大上心,故而本就不是快言快語的人。

那婢女也不知是好奇還是急于刻意打探,三句并作兩句的問話連珠炮似的蹦出。郭霁卻不徐不疾地,答不上幾個字。

她不識對方,不知深淺,自然不敢深說,正一邊敷衍着一邊暗自觀察,卻不妨那照顧她的婦人忽然竄出來喝跑了那婢女。

瞧着那婢女一溜煙逃走的身影,郭霁更加疑惑,便斷定她是被刻意孤立在這裡,不令人接近的。

那婦人開了門欲待入室,郭霁便起身到門前向她行禮,卻被她一把扶住了。

“不敢當,不敢當,娘子的大禮豈是我一個奴婢能受得的?”

那婦人從前并不與她多話,面對她的問話也常常含糊其辭,今日一開口竟自稱“奴婢”,由不得郭霁不脊背發涼。

于是那參軍的意圖,便在這婦人的自稱中不言而喻了。

“阿姊說笑了,我也是奴婢,怎受得阿姊這稱呼?”

郭霁面上客氣着,實則是想看這婦人如何答話,或許可從她的答言中得出些确信來。

那婦人卻一反此前的少言寡語,笑道:“娘子不必自謙,家主日前因公事離家,去時曾吩咐,令格外侍奉娘子,不得怠慢。娘子便果真是奴婢,此後也不是了。隻是家主也曾叮囑,不可令人來擾了娘子。像剛才那個婢子,定然是朱姬那裡派來的耳報神。娘子千萬不要與她們多話。這朱姬是個嫉妒的,從前家主有個寵婢,她怕奪了她的寵,便趁着家主不在家給偷偷趕出去,好好一個大活人也不知弄到哪裡去了,惹得家主不樂。如今家主将娘子單獨藏在此處,隻怕就是為了防着朱姬,誰知到底被她們瞧見了。不過瞧也是白瞧,反正家主已經回來了,早備了酒肴,命我來請娘子過去叙話。娘子快些梳妝,别讓家主久等。”

這朱姬,想必就是此前婢女口中所說的“一起過了三二年”的姬妾。想必适才逃走那婢女就是朱姬派來打聽她的人。

這婦人竟拿朱姬于她相提并論——郭霁聽了,隻覺一陣眩暈,險些摔在地上,一把扶住門框才堪堪站住。

她自以為不算沒有勇氣的,然這樣的事情對于一個在室女而言,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是該剛烈決絕來令其不敢侵犯,還是委婉陳詞以情理來動之,又或是傾訴遭際令其惋惜而不忍下手?

她搜腸刮肚地想,卻清醒地知道對方是邊陲悍将,并非雍都子弟。何況就算是看似衣冠禮儀的雍都子弟,入眼的女子,哪個不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控制于股掌之間,從未聽說誰會輕易罷手。

她從前身為貴女,有郭家庇護,那些貴家子弟見了她都客氣知禮,巴結還來不及,自然沒有這方面的擔憂。可今非昔比,她竟也淪為了别人的掌中物。

可她雖落魄,難道甘心落入一個邊地武人之手,與他的妻妾争些殘羹冷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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