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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十三 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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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常樂是邵璟的一等心腹,辦事從來穩妥牢靠,甚至于邵璟一些公事他也知道些。有時邵璟因忙碌而疏漏時,全憑此君提醒,因此郭霁也倒安心。

盡管姑臧城不禁夜,可此時天色也晚了,除了少數達官豪族及其子弟因有應酬,徹夜流連,偶或車馬辘辘于長街之外,别的行人都漸漸散去,路上甚是冷清。

春寒料峭,郭霁拉了拉衣襟,聽着車馬碾過街路的聲音,勻稱而單調——不覺想起,曾經也有些春夏之夜,她乘了馬車,偷偷離家出行的時候。

雍都禁夜,犯夜是大罪,她一個人自然不敢出門,都是受了梁武蠱惑随他出行。那梁武也不知有什麼本事,總能躲過查夜的。當然有時是在渭北,渭北不禁夜,正恰如此時,閑閑款款,好不安甯惬意。

她如今淪落為刑徒,命不由己,身似浮萍。受邵璟庇護,才過了些安穩日子。今非昔比,她自謂與梁武再無交集。當日雪夜一别,便知死生契闊,于是早斷了念想。此後生死流離,再無閑心念起,她以為是忘了這個人的。

可是一旦安定下來,總有些穿梭遊蕩于今昔的蛛絲馬迹,沿着記憶,疏忽就到了眼前,觸動心腸——梁武的身姿面影、言談音容以及曆曆往事,便猛然襲上心頭眼前。猶如月光,又似流水,驅之不盡,拂去還來。

她不願因往事而擾了此時心境,卻又無法抹去這突如其來的思憶,正無可如何間,忽覺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而眼前幾盞飄燈,人聲鼎沸,頓時驅散了适才所思所想。她不由打量起眼前情形來。

此處不過一處短街,零星幾個鋪子,門外燈光寥落。與這簡陋街巷極不相稱的,是三五聚集、喧嘩不止的人群。隻見小小街巷,裡三匝外三匝擠滿了人。既有青衫儒生,亦有持劍武人、街頭無賴、好事流民。自然也有酒人保穿了短褐及犢鼻褲往來穿梭着送酒,以及挑着食擔叫賣胡餅和馎饦的仆傭。甚至還有一個土台上,有些不甚入時的百戲雜演。台下觀百戲的,更是男女老少皆有。

總之這一個短而窄的街巷,竟是雜容了三教九流、高低貴賤。他們身處其中,吆吆喝喝,嬉笑怒罵,高談闊論,胡言亂語……。其間有人間百态,也有人心百變。

郭霁細細打量,恍惚間明白此處大概是個賭市,隻是又全然不似尋常賭場。

隻見那幾家鋪子裡的莊家拿着籌策,指着形似棋局的一張大大胡桌,高聲問賭勝負。賭的卻不是樗蒲、骰子等局,而是大到天下州郡,小到豪門恩怨,無一不可賭。

其中一間鋪子主人正一手拿了籌策,一面向衆人道:“如今敦煌郡重鎮淵泉城守将陸英及其黨羽已被一網打盡,都督假司馬沈偃已經控制局勢,扼住了敦煌東北咽喉。這沈司馬兵貴神速,不過一個月就與敦煌縣長史宋钊裡應外合,解了敦煌之圍。然冥安縣令苦苦支撐數月,兵盡糧絕,未能等到援軍前來。冥安縣令并城中将士全部戰死,城中百姓被劫掠屠戮一空。如此西戎軍便東西連成一線,阻隔了敦煌、淵泉及幾個重鎮都尉之間的聯系。當然,那沈司馬一戰成名,原本持觀望态度的重鎮都尉也都願同心協力,勇赴國難。而沈司馬手下也果然有能人,竟能沖破封鎖,傳遞消息,又時而深入敵境,刺探情報。甚至發生過一支負責窺探敵情的斥候,勇退西戎騎兵數百的奇事。如今局勢便是如此,可謂犬牙交錯,混沌不明。正因如此,我們今日賭局方能彰顯諸君之洞明。請諸君放出眼光來,買半年之内勝負。買我朝勝的以白為籌碼,買西戎勝的以黑為籌碼。買定離手,輸赢無悔!”

“且慢!”一個着儒衫的年輕人制止道:“在下初來寶地,也想賭兩把。然因新來,消息閉塞,因此有兩問請教先生。”

“既有疑慮,知無不言。”那賭肆主人掃視衆人一圈,昂首道:“諸君放一萬個心,我既敢在這方寸之間賭這最大的,就敢保證所有消息盡在掌握中。”

那儒生便道:“故淵泉守将陸英已死,但在下聽聞他是陸家的嫡系子弟,不知此時陸家如何?”

那賭肆主人聞言,微微颔首,道:“你倒也不是全無見識,生怕陸家廣有勢力,裡外勾結,與涼州都督為敵是吧?”

那儒生點了點頭道:“正是,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旦起死回生,魚死網破,其勢亦不可小觑。”

那賭肆主人道:“你個外鄉人想得周全,我也不妨盡情告知。這陸氏自去歲冬日就被涼州都督連根拔起了。據說那參軍沈偃盡殺陸英及其黨羽不過五日,昭武城與姑臧城就同時動手,清理了陸氏。此事甚密,就連當地的武威張掖太守并兩城縣令都全不知情。直到整個陸氏被一窩端了,衆人才如夢初醒。我們這位新來的都督,真好手段!後來聽說這邵都督還京述職,可是拿了陸氏裡通外敵并武力反叛的确鑿證據回去的,可謂鐵證如山。陸氏三族株連,千餘人牽連其中。通敵的大罪,十五歲以上男子盡皆棄市。就是還剩幾個漏網之魚,也是翻不了身的!”

“好快,真可謂疾如閃電!”儒生咂舌道:“不過五日時間,便是軍情,從淵泉到昭武、姑臧,也未必能傳遞。何況是雙方傳遞消息的同時還兩處部署,動手滅了一個盤根錯節的豪族。真是當機立斷、鐵血手腕!”

賭肆主人瞥了那儒生一眼,道:“動手那麼快——哼,你以為呢?自然是早就證據确鑿,運籌帷幄許久了。天羅地網早就暗中部署好了,所謂動手,不過就是收網罷了。”

“那更了不得!剪除一個如此規模的豪族,部署之繁複龐雜不亞于軍事調動,竟然沒洩露一點消息,不可謂不周密謹慎。”那儒生交口稱贊,當即便道:“既如此,我買咱們涼州勝!”

那儒生說罷,丢下定金,将白色籌碼握在手中。

此後衆人紛紛出手,既有買黑,也又買白的。

剩下的賭肆,也有賭豪族之間誰家能奪某地的,也有賭某豪強家中子弟誰能承繼家主之位的,還有一個在賭刺史府參軍秦沖與連城匪盜之勝負的……

郭霁見了,眼界大開。她自然知道賭博投機自古有之,京中的豪門子弟更是什麼都敢賭,什麼籌碼都敢下。賭巨資,賭宅院,賭美人,賭名馬……出手之豪闊,賭注之大膽,豈是如此窄巷陋街中能夠望其項背的?可是無論賭注下的多大,賭局不過就是投壺、樗蒲、擲骰那幾樣,再雅些的也就是黑白圍棋、象棋,再豪些的也不過就是賭賽馬、角鬥等。

她雖是在室女,卻也有所耳聞。總覺得京中貴家子弟已經賭的夠花的了,然這等賭家國大勢的,卻是聞所未聞。

賭局之新,前所未有,郭霁隻管目不暇接,渾忘了常樂說帶她來此的目的是見一個人。直到那常樂上前為她指點,她才從一處闌珊燈下,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隻見燈光氤氲中,有個客商裝扮的錦衣男子,雖散散慢慢坐在胡凳上,也不改偉岸挺拔。此時那男子正瞧着她,笑容隐隐。

郭霁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臉面,卻從那影影綽綽的身姿及氣度上認了出來。她先是大為驚詫,爾後滿心歡躍,想也不想便急急忙忙下車,險些絆倒在車轅下。

常樂見了,忙伸手扶住,笑道:“娘子慢些。就是歡喜,也該愛惜自己。你若摔了,我們郎君該怪我侍奉不周了。”

郭霁聽了,頓覺不好意思,忙低了頭整頓衣裳,正要款款徐行,端然迎上,可是那人已到了面前。

“許久不能奉見,娘子行此大禮,邵某實不敢當。”

郭霁擡頭,正遇上邵璟似笑非笑的眼神。

邵璟從前也這樣笑過,都是揶揄她行止可笑。她從前最不喜他這樣的神情,常常會因此抹殺了心頭感激。

然而物是人非,她重見他這樣的笑容,卻再沒了半分羞惱。

這姑臧城,白日裡隻管着了春意,可夜晚卻涼,然而此時,郭霁卻隻覺心頭溫暖,如和風蕩漾。

郭霁正自歡喜,耳邊卻傳來常樂的聲音。

那聲音在這嘈雜的街頭超乎衆聲,又是盡在掌握的稱心意滿,又是皆入我彀中的洋洋志得。

“怎麼樣,小人不曾妄言吧?此處是個有趣的好去處吧?此人也是我們郎君的‘舊相識’,娘子故交吧?娘子見了也果然喜出望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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