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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十七 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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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霁低頭沉吟半晌,放道:“我自流配以來,也曾在屯田營,後又随都督一路西來。眼見水土豐美之處沃野千裡,盡為豪強所有。也曾見河流枯竭,閑田荒蕪,卻無人耕種放牧。孟參軍如今既掌官河西農事民生,何不妥善利用這些荒田?”

孟良聽罷,放了酒杯,道:“都督與我何嘗不想如此?我們一來便悄悄暗訪此間土地人口等事務。早就察知因近年來天災人禍、戰事頻仍,一面許多田地荒蕪廢棄,另一面卻流民失所,饑餒而死。另農人手中的沃土,因無力繳納賦稅,為度時艱,而被迫賣于豪族手中。失去土地,到底不能持久,不久便賣兒鬻妻。豪族手中握有大量良田并人口,卻為了避稅而隐藏土地并奴婢丁口。如此不但民生凋敝,且州郡官署可掌握的土地人口逐年縮水。我早便建議都督可以度田為由,查出大量隐藏土地。再以重新分配無主荒田為契機,查出隐藏人口。都督也有此意,可是如今一則戰局危急,不可觸犯當地豪族之利。二則,這些荒田之所以荒蕪,倒有一半是因水土流失、河流幹枯。如今要用這些荒田,必須興修水利,如今督辦糧草尚且如此,又哪裡有閑錢做這些?隻好等局勢平穩,方能騰出手來。”

郭霁聽了,心下明白,又道:“我這數月間在永固城,不但接觸錢家人,更與另外幾家豪族的子弟娘子們往來,聽他們言談,亦稍稍解些世事。若要察知他們隐藏的土地人口隻怕不容易。”

孟良卻笑道:“這你放心,我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吐出來。隻是時機未到罷了。”

郭霁見孟良自信滿滿,便沉吟道:“都督與孟君察知他們隐藏人口及土地的事,其實他們未必不能猜到。”

孟良一面飲酒,一面搖頭笑道:“知不知道這些有什麼關系?雖說暗訪田土人口是暗中的事,卻瞞不過這些根深蒂固的豪族。隻要有天子的‘度田令’在,有什麼榨不出來的?這‘度田’,可不是傻呵呵地一尺一寸地去丈量土地。我和都督早就計議好了,無論是土地還是丁口戶籍,自然是讓他們自己報上來。”

郭霁心下詫異,道:“自己報上來,怎麼可能?”

孟良卻不再深談,笑道:“你且等着瞧就是了。”

郭霁便知此中有機密要聞,便不再問。剛巧那邊的野兔野稚等已腌漬好了,仆從前來請示。孟良便笑着起身,親自支好了燔肉架子,點了炭火,将腌漬好的一隻野兔穿在燔肉架上,烤炙起來。

孟良固然是政事良才,卻還比不上他炮制烹饪的手段。隻見他氣定神閑地站在燔肉架子前面,時不時握住手柄,搖動燔肉架,笑吟吟瞧着那野兔咕噜噜翻了個身,油脂接連滴落在炭火上冒出的火花,聽着随即而來的滋啦滋啦的聲音,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

“待我功成名就,便回薊城去。我們薊城,雖則苦寒,可盡是碧水青天。那時我一身閑暇,随時約上三五好友,燔肉、烤炙、暖爐、肉醢、橘醬、魚羹、葵菜、胡餅、葡萄酒、蘭陵香……我全都一一烹制,那才不負平生。”

郭霁見他興緻勃勃,便笑道:“那自是神仙一流的日子。隻是你既身負大才,将來自是朝廷砥柱,隻怕無福消受這樣日子。”

孟良一臉陶醉地瞧着那野兔随着燔烤漸久而亮汪汪地誘人樣子,搖搖頭,道:“我是孟氏嫡系子弟,生來便沒得選,誓要以家族振興為任。如今這樣,并非我之所願。”

“古人雲‘治大國如烹小鮮’。”郭霁道:“能夠做到大事小情皆運于掌上,大約說的就是孟君這樣的人吧。”

孟良聽罷,不由瞥了她一眼,道:“我雖不敏,也知道郭娘子這數月之間,并非僅僅遊玩這麼簡單。不如娘子也說說,在永固城都見到了什麼?”

郭霁便向孟良道:“你既然知道,那錢氏自然也能猜到。我在永固城中,隻見城中秩序井然,一片繁榮。無論是不平事,還是饑寒人,連一個也沒見過。隻是……”

孟良并不打斷她,隻将燔肉架子交給仆從,卻引着她回了罽毯上去,重新歸坐。

郭霁沉默許久,待坐定了,方道:“隻是見過張掖太守家的人也是錢家的座上賓。”

孟良聽了也不吃驚,淡淡應道:“這是自然——鐵打的永固錢氏,流水的張掖太守!”

郭霁倒有些詫異,瞧了孟良一眼,又道:“這鐵打的永固錢氏,家族内部卻也難以鐵闆一塊。”

孟良聽罷,心頭一震,肅然道:“請娘子細細道來。”

郭霁道:“錢氏這樣的大族,自然房頭衆多,原本就是錯綜複雜。其實這也沒什麼,畢竟支脈難以抗衡大宗。隻是這嫡系大宗如今家主的幾個兒子,表面看着一團和氣,其實内裡暗暗較勁。錢氏家主的嫡妻長子資質平庸,可是幾個舅舅都不容小觑。家主最鐘愛的是第三子——我這次去永固城,錢氏便是遣他來一手安排接應的。後來的幾個月,也多有接觸。我細細觀察,隻覺此人行事穩妥,心思缜密,非乃兄可比。其餘幾個兄弟,乃至于家主的下屬們,也都各有向背。”

孟良聽了,也不知在斟酌什麼,半日不言語。

郭霁雖不知權謀,卻出身大族,自然知道大族間兄弟阋牆、嫡庶相争,常常因内耗而削弱家族實力。她大約猜知孟良是想從此事下手,然卻并不多言。

一時間二人沉默,直到前方扈從處,有騷亂聲起。

孟良正要起身,卻又見騷亂處已然平靜下來。不久又見常樂已經從遠處催馬回來了。

孟良便瞧見常樂臉上神情,便放了心,問道:“難道是有流民?是鬧事還是求施舍?”

“都不是。”常樂搖搖頭,轉向郭霁道:“娘子可還記得我們來時,在一處村落與鄉農相持的事?”

郭霁自然記得,隻是不知與此時騷亂有何關系,便道:“難道是有鄉民持械逼迫?”

常樂又搖了搖頭,道:“娘子可還記得當時領頭的那個鄉民?”

“哪裡會忘?此人雖出身偏僻,卻不失為草莽英雄。”

常樂便道:“那人自我們去後不久,便帶着數十丁壯一路追來。隻是陰錯陽差,等他趕到鸾鳥城時,我們郎君早已回了姑臧城,而我們也去了永固。他們沒了盤纏,隻得在此處為人幫傭,今日打聽得我們在此,便要來相投。如今郎君不在,我也做不得主。特來請夢郎君并娘子示下。”

孟良雖不知他們路上這一段遭際,卻也在常樂與郭霁對話中聽了個七七八八,見郭霁頭來詢問神色,便道:“郭娘子覺得此人可用?”

郭霁點點頭道:“我雖不年幼無知,卻也見過幾個勇武有謀的人。此人當日率領鄉人攔住我們,無論是進退部署還是氣概豪情,皆是我平生未曾見過的。如今用人之際,孟參軍不妨見上一見,再行定奪。”

孟良向适才騷亂處望去,沉吟微笑道:“郭娘子說不錯,那自然是不錯的。既如此,便當備酒置宴以待英雄——隻是不知我這幾隻微薄的野兔獐鹿的,夠不夠用的。”

郭霁雖早就知道孟良是個賢才,卻不知他跟了邵璟這幾年,竟有如此氣量襟懷了。

她忽想起當日年少,渭北學宮晨霧迷茫中的那幾個少年,仿佛昨日似的。隻是不知,另外那兩個少年如今何在?

梁武——他是不是已經成了天子門婿了呢?

郭霁正失神間,孟良已經起身,親自去迎候那數十個她口中的“草莽英雄”了。

她再也沒了功夫念舊追懷,也跟着起身去相迎。

她雖不過問,卻早就知道,邵璟自來涼州,正欲大展拳腳,縱橫騁志。最需要的,正是這些傾心折服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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