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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四 寒夜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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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便去順手接過邵璟飲完的酒爵,彎了腰就在爐火旁再行添酒,道:“自我來涼州,便見天災人禍,餓殍遍地。今年旱情猶烈,然使君知人善用,孟參軍不負所托,殚精竭慮,勸課農桑。所幸秋糧可觀,百姓大抵可得度歲。此酒乃我用秋日新收的米糧所釀,雖無陳釀滋味醇厚,然是涼州所産,亦為使君一番心血。”

“既如此,飲此酒不可不恭肅。”邵璟說着便肅立躬身接過,神色鄭重,細細品味。

二人随即入座,雖隻說品類不豐,卻也算成席,郭霁便舉酒賀邵璟平定邊患之功。

邵璟飲酒罷,道:“到底是你未蔔先知,還是有耳報神?”

“你且先不要問這個,隻管聽聽我說的對不對。”

邵璟将酒爵抛擲案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你說。”

郭霁思忖片刻,便一闆一眼說道:“骁勇戰神、涼州都督一入敦煌,先定法治,一統軍心。賞賜不吝其厚,罰罪痛下殺伐,一時間上下一心,唯馬首是瞻,軍心穩定,士氣大漲。其後分派諸将各守其城,嚴禁出戰,互為犄角,同氣連枝。如此西戎軍勞師襲遠,卻無尺寸之功,士氣漸弱,心浮氣躁,氣怯心虛,冀得一勝而振奮氣勢。于是都督自領一支百戰騎兵,神出鬼沒,聲東擊西,速勝速走,并不戀戰,不停襲擾西戎各軍,令其氣急敗壞,軍心盡喪。待他們疲憊已極,趁機拿下效谷,斷其聯系,令其首尾不能相顧。西戎本已躁動不安,此時失了效谷,急于一戰,于是都督親率大軍,陳兵氏置水,做出與之正面決戰之勢,實則在兩翼之外又暗中設一奇兵,隐于山谷。随後以主帥中軍為誘餌,佯裝敗退,将西戎大軍引到氏置水畔,然後以側翼包抄,再以實現布置的伏兵攻入早已空虛的西戎大營。西戎軍見身後軍營被攻占,面前水勢滔滔,而深陷重圍數匝,軍心渙散,一戰而潰。”

邵璟聽她說的周全,不覺大為暢快,便接着她的話道:“然後追亡逐北,直到大漠。西戎右王僅帶着數十親衛突圍而逃,其兄弟妻妾子女近臣皆被俘虜。西戎王孤身返還西戎,卻在沿途被前來接應的西戎使者攻殺,右王一部,唯有幼子尚在,便倉促而立,卻再難成氣候。”

郭霁便道:“原來西戎也免不了龍争虎鬥、落井下石。”

“西戎左右王架空西戎王,兩虎相鬥久矣。左王早就虎視眈眈——何況,我們近些年一向籠絡左王。他的嗣子,還在雍都呢。”邵璟笑道:“何處都不能免俗,世人皆如此。隻要你善用此道,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近日也讀了讀兵法,如今觀都督之用兵,頗有所感,從前讀了就昏昏欲睡的,竟然豁然開朗。”

邵璟不由發笑,道:“那你說來聽聽。”

“兵法雲‘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又曰‘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以此戰觀之,都督善用兵法者也!”

邵璟卻不由點頭,又谑笑道:“你既通曉兵法,自然早已窺知我的布局。可見你才是善用兵法者。”

郭霁忙道:“都督何得取笑于人,我不過是空談罷了。不過是因遇到個奇人異士,竟根據你在前方的舉動,猜出了結局。”

邵璟目光一凜,挺身跽坐,道:“什麼樣的奇人異士,現在何處?”

郭霁便笑道:“就這樣急不可耐?果真欲做大事者,都求賢若渴。這長夜嚴寒,還不夠我細細報與使君?”

邵璟這才松弛下來,笑道:“又讓你取笑了。”

郭霁不再迂回兜轉,道:“其實這個奇人異士,你也曾見過。此人曾在雁台講論天下大勢,亦與友人走遍北境山川,繪制輿圖。然趙家跋扈,因一塊祖地陷害他盜取府庫輿圖。你憐他為顧女傅故舊,為他出頭。後來他便躲出雍都去,誰知竟流落此處。”

邵璟眉頭微皺,片刻恍然,道:“可是一位姓石的異士?當初便知他是個奇才。可惜因受趙家陷害,不便舉用。後來聽說韓懿那小子将他藏了起來,就更不便去尋他了。”

郭霁雖與韓懿無甚交情,然曾是在京中耳朵都聽得起了繭子的,如今隔了春秋歲月,再聞此人之名,不由有些愣怔:“韓懿?就是西鄉侯?”

見郭霁不解,邵璟點點頭,道:“就是令全雍都女子發狂的美男子西鄉侯韓懿。”

“他也識得石玄?”

“他身為列侯,就算廣結豪傑,也很難與一個低門寒士相識。”邵璟頓了頓,方道:“可是他們都識得顧女傅。顧女傅與韓侯的交情非同一般。”

郭霁心中雖仍是如墜五雲,卻忽然想起那年夏夜,與梁武混進韓懿夜宴時,曾見顧繪素出入其中。這顧女傅廣結權貴,她早有耳聞,卻不知與韓懿相交如此之深,将能将要暗中保護的友人相托。

“是顧女傅去求的韓侯?可她為什麼不求你?”

見郭霁的問題不假思索就沖口而出,邵璟自然也猜的出,畢竟京中人人傳言,他與顧繪素互有情愫,她雖是在室女,偶爾聽聞也在情理之中。

他便一笑,道:“這我便不知了,顧女傅自有她的道理。”

郭霁正為失言而後悔,便隻好以别的話搪塞道:“這顧女傅竟與韓侯交情這樣深?我竟沒聽說過。若是京中女子知道顧女傅能深交韓侯,不知怎麼忌恨呢。”

邵璟笑而不答,反而問道:“如今這石先生何在?”

郭霁隻得答道:“這石先生那日在賭市中解說敦煌戰局,彼時我正與孟參軍早在那裡等着他。孟參軍怕他說出什麼來,就悄悄命人告訴李長史派郡兵來拿人。然後就讓我搶先将石先生先挾持了出來。據說這石先生也頗通水利,如今正與孟參軍考察水道,設計通渠挖溝呢。”

“這石先生,終究還是要為我所用。韓懿隻怕白忙活了。”

“韓懿也有意于這石先生?”

“那是自然。韓懿是什麼人,無利不起早的。就算是受顧女傅之托,到底也得這石玄值得他冒險。”

郭霁聽了心中了然,點了點頭,忽又問道:“顧女傅結交韓侯也罷了,竟将如此危急之事相托,這我就不明白了。”

邵璟見她看着懵懂無知,實則别有心思,長歎一聲,道:“他們兩個都與悖逆庶人有舊怨,聯手也是遲早的事。”

邵璟一語如同巨石激起千層浪,郭氏一族之所以覆滅,就是因為是故東宮舊臣。郭霁一聽“悖逆庶人”幾個字,不由心潮翻湧,無數疑問在心中交織,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們與悖逆庶人……與他的謀逆……”

邵璟見她急于知道答案,卻又斷續遲疑,便用手勢制止了她的問話。

寒風無情地叩擊門窗,撼天動地一般,室内的爐火漸熄,冷意漸次泛起。郭霁垂首半日,再不言語,隻是起身去填了爐火,又用火鉗翻動爐碳。那是上好的碳,不久便又紅滟滟地燃燒起來。

二人沉默安靜,室内一片火光溫柔,仿佛歲月靜好,從未曾有世事侵襲,也将永遠這樣安靜下去似的。

“阿兕……”邵璟已經開了口,卻又遲疑了許久,終于道:“無論如何,悖逆庶人确已發動叛亂,意圖謀逆,落得這樣的結果,也是咎由自取。既處權力争衡,成敗在天,非人力所能扭轉。”

邵璟本是勸慰,郭霁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她撥着那火,出了半天是神,才道:“我明白,謀逆雖是事實,可即便他不想,也是遲早的事。”

邵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欲起身,道:“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郭霁卻追上前攔着他道:“可是阿兄,你告訴我,他是不是被人逼反?他是不是可以有辦法不反?難道我郭氏就隻能是這種結局嗎?”

邵璟見她紅了眼睛,滿是不甘,因要瞞着她而又不忍的壓力反倒釋去。

他一撂袍子,随意胡坐,擡頭瞧着她的如水眼眸,半日方道:“如果他的黨羽已成氣候而騎虎難下,如果他的存在已經令許多人暗自恐懼,如果他的所為已經令在他之上的人深為忌憚,如果無論是他親近的人還是他的政敵都希望他反——你說,就算他已是萬人之上,可他還有别的路可以走嗎?”

郭霁聽罷,到底沒了話,頹然坐下,便要斟酒獨飲。邵璟見了,知道她心中難過,便自到她案前,為她斟酒,見她一杯接一杯地飲個不停,也并不攔阻。

直到夜越來越深了,她看起來有些醉了,他才道:“其實敦煌戰事尚需善後,然近日有朝廷使者将要來巡察。我擔心孟良一個人應付不來,這才趕回來。”

郭霁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隻覺他說的事大約與自己有些關系,便微睜了朦胧醉眼,想要從他的臉上瞧出什麼來。

“天子派來的使者,一個是海西侯趙家的人,一個是韓懿。”

郭霁隻覺心中百感交集,滿腹淩亂糾葛,淤塞噎堵,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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