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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五 廣成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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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霁見她往自己身上攀扯,頓時紅了臉,忙分辯道:“你胡說什麼?他不過是因數年相識,而我又與他相交之人有些交往。他看在這些情面上,不得不敷衍罷了。何況如今我身為官婢,怎麼能與他攀上這層關系?”

田采便笑道:“你自遇坎坷以來,難道沒見過嗎——這富貴豪強家的公子們,偷偷運作,納官婢為寵婢愛妾的比比皆是。”

郭霁這才明白田采将她想成什麼樣的人了,不由心中惱怒羞憤。她雖蒙難為官婢,到底出身貴家,又受邵璟庇護脫離官婢生涯,自然視此為羞辱。饒是她為人随和沖淡,卻改不了貴女出身的驕傲,當即便沉下臉來。

她不禁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雖然身份微賤,朝不保夕,卻不能失了父母教誨,至死也絕不甘心與人為婢妾。”

田采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自識得郭霁以來,雖見她待人疏淡,言談卻極内斂溫和,從不疾言厲色。如今這樣,想必是真被刺傷而憤怒,心知她态度決絕。

于是她一面瞧着郭霁臉色變化,一面心思飛轉,思索言辭,慌忙躬身謝罪道:“我本是無心之言,你切莫往心裡去。我出身卑微商家,難以揣摩郭娘子之心,原是我的罪過,煩請郭娘子恕罪。别說我如今身為官婢,就是從前家中有幾個資财時,便是給孟參軍這樣的人為姬妾亦不可得。因此我便以鄙陋私意,妄揣娘子高貴用心,實在罪過!”

田采雖反複解釋緻歉,然郭霁卻因她的話語而如夢初醒,頓時明白了适才不過是田采的試探,雖心中怒猶未消,也能設身處地想見田采欲求。

于是她壓下心頭憤懥,長舒一口氣,緩言說道:“可是你有意于孟參軍?”

田采聽罷,遲疑許久,方低頭含羞道:“倒不是我自己如何,那孟參軍出身高貴,年少有為,看着是個穩重方正、溫潤謙和的,跟随這樣的男子,必然有依靠。哪個女子不動心呢?”

郭霁聽罷卻犯了難,自識得孟良以來,隻見他相交的貴族公子們多半流連花叢、耽于酒色,而孟良身處其中,卻是個潔身自好的。即便在涼州為了滅掉陸氏不得已而接受了兩個美人,卻并不沉溺。田采倒頗有幾分嬌俏妩媚的容貌,亦不乏膽色勇氣,然其身份卻難與孟良為配。聽起适才試探自己的話,大約是甘心為妾。若是别的男子隻怕就欣然接受,可是孟良卻說不準。

“這個……那孟參軍在薊城也曾娶妻,隻是數年前亡故了。他這個人以功名為重,至今未曾再度婚配。隻是……”

田采見此,怕郭霁誤解,忙道:“郭娘子有所不知,我初嫁時便意欲擺脫商戶,嫁個良家,然卻高不成低不就。别說郡縣望族,便是殷實的清流人家,也斷然不肯娶商戶女子為妻。若是貧寒些的,終無出頭之日。父親甚至于想将我嫁于郡縣望族為妾,然高一等的并不熱衷于此,差一等的又有些不甘心。再有兩廂裡都合适的,無奈人家家有兇悍妻族,最後隻得作罷,到底還是與商戶結了姻親。雖說身份未能改變,可衣食無憂,兩人也算相敬如賓。若無家中變故,一生也便得安穩虛度。哪知一遇上大難,還不是中道分離,翻臉無情?可見與其嫁于無權無勢的男子為妻而終不得保障,還不如與正直有為的貴人為妾,真若有事,必然得以保全。”

說的這般掏心掏肺,而又委實可憐,郭霁亦且恻然,然又真拿不準孟良想法,遂溫言道:“你也别灰心,我也見過商戶子女婚配大夫之家甚至郡縣望族的,你也是個有見識的,隻是暫時困頓,前程未必暗淡如此。”

“你說的那都是名聞天下的巨商大賈,不是我這樣的。譬如荊州的慕容家,出身東胡,連漢人都算不上,隻因富甲天下,竟也能婚配高門。一般商戶便有些資财,也不得如此。”田采心中急切,于是話鋒一轉,道:“我也并不想令你為難去替我說什麼,緻使你與孟參軍生隙。隻是若有機會,能提攜我得見孟參軍,那便感激不盡了。至于剩下的事,聽天由命而已。”

孟良雖忙,可于郭霁而言,找機會見上一見,甚或聚上一聚都不是難事,見田采謙卑至此,便也隻得點了頭,道:“你為謀算前程決意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與你乃患難之交,如何能不應許?隻是孟參軍忙碌,我也不能多所打擾,隻好盡力而為。”

二人正說話間,外面喧擾聲更嘈雜起來,後來竟有砰磅之聲,聽起來似乎動起手來了。不久兩夥人便打到了田采門前,隻見一衆男女扭打成一團。有揪頭扯耳的,有拳腳互毆的,有抱持滾地的,也有持鍁耰棍棒的,還有擲石投塊的……

其中便有一團黃泥土塊便咕噜噜滾進了田采房中,然後跌碎了散落在室内的土坯地上,驚起一陣灰塵煙末。

田采怕驚了郭霁,忙要去關門。便在此時,不知從何處來的一聲大喝,鎮住了衆人,整條巷子頓時鴉雀無聲。

“什麼人敢在司馬宅前胡鬧,再不住手都扭送見官!”

然衆人沉默中,畢竟有渾人。忽然一個高聲叫道:“見官就見官!這王家未與我家商量,擅自解除婚約,我不信官署不問是非,包庇惡人!”

這一聲嚷嚷惹怒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來人,隻見領頭那人四五十歲樣子,極是傲慢。郭霁卻是認識的,正是沈偃家的管事。

那管事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們的私事本不與我司馬府相幹,然你等挾私怨而厮鬥于我們沈司馬家門前,此乃聚衆鬥毆,滋事擾民。刁民襲官,罪不可赦!”

男家的人被這等氣勢鎮住了,女家的人反松了一口氣。

男家的雖心虛,口頭上卻不肯低頭,隻得勉強回應道:“我們與王家已定婚約,都行了問名納吉之禮。然女家因聘金之事反悔,因此我們不服,上門來問。他們王家不講道理,先自動手,如何怪得我們?”

管事卻冷着臉,凜然道:“那是你們的私事,你們尋了自家地盤打出狗腦子與我們什麼相幹?然司馬府重地,難道是你們群聚鬥毆之地?若再不走,拿了我們司馬的帖子,送到縣令衙署,說你襲擾官宅,定問個流配之罪!”

衆人不懂律法,聽到這恐吓之辭,便悻悻地認了慫。

田采躲在門後瞧了半日,見事端漸漸平息,方阖門,回笑道:“這便是沈司馬家的管事,在這一代很是威風。”

郭霁便想起當日沈偃在邵璟面前何等謙卑,甚至不惜巴結身為官婢的自己。可是在身份更加低微的人面前,他家的一個家奴,便可威風凜凜。

竟是人心如此,實難逆料;世情如此,虛實如煙。

果真那管事的鎮吓頗有成效,很快整條巷子便都重歸平靜。晚風滌蕩,送來窮冬寒意。郭霁看着光陰流逝,天色不早了,便說改日再叙,就要辭去。

田采哪裡肯,定要請她外面飲酒進夕食去。又拿出幾樣自己做的花樣翻新的包裹并飾物贈予郭霁。

郭霁知道那是她維生之物,不肯白收,田采再三推送以至于惱了,郭霁方道謝收了。

二人正要出門去,忽然有拍門聲急促響起。

田采便去開門,郭霁透過開啟的門縫,瞧見一個十三四歲的侍女裝扮的小女子擠了進來。

那女子急匆匆道:“之前我們娘子煩你做的那一件大氅可做好了?”

田采便指着屏風道:“剛剛做好,你來得正巧。”

“那可太好了。”那侍女眉開眼笑地拍手叫好道:“如今且拿着到廣成舍去,我們娘子急着用。”

“廣成舍?”田采道:“你們娘子去廣成舍做什麼?”

那侍女一眼瞧見屋内還有人,便轉過臉去略笑一笑緻意,随即向田采道:“近日來了京城的使者,今日便邀請涼州的高官士大夫到廣成舍赴宴,請了不少女樂助興。我們娘子也去佐酒了。誰知哪個不長眼的,竟将娘子的大氅給弄上酒水湯汁了。娘子讓我去取,可是宴席就要結束,還要去戶外觀景賽馬的。我再回家中哪裡來得及?若是晚了隻怕得挨打。可巧想起你來了,從你這裡到廣成舍,若是快的話,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定然來得及。老天開眼,果真大氅做好了。”

田采趕忙從牆上取了一件帶有一個彩色大蝴蝶結子的錦緞包裹,将大氅工工整整疊好了,放入其中,嘴上卻沒閑着,問道:“你們娘子乃是你們阿母愛如珍寶的,都及笄了也從不肯外出佐酒,怎麼今日破例了?”

那侍女接了包裹,見那包裹上還有一個絲綢做的挂袋,便斜跨在肩上,先是贊了這包裹,随後湊過來低聲笑道:“你不知道今日設宴的是什麼人。一方是朝廷使者,其中一位不過弱冠年紀便是侯爵。另一方更不得了,是我們涼州刺史府的人,就連咱們刺史也去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遇,我們娘子若錯過了,幾生幾世才能遇到?你不知道,我們娘子一曲反彈琵琶舞,赢得滿堂喝彩呢。李長史便趁機将我們娘子推薦與衆人。就連邵刺史都給了面子,親開尊口,說我們娘子姿容絕世,整日深藏未免可惜,既然今日來了,便算是出山了。你想啊,這一年中有多少樂籍女子出閨,自有了這涼州姑臧城一來有多少女樂?可是誰有這樣的榮耀,能令一方刺史親請出閨?何況我們這位刺史乃是舉世英雄,以後我們娘子必然飛黃騰達!”

此女聲音雖不大,歡欣雀躍卻壓制不住,漸漸聲音便高了起來。郭霁也聽得清清楚楚,不曾想邵璟于風月場中亦肯為樂籍女子捧場,未免驚訝。

田采聽了,自然向那侍女緻賀。

那侍女意猶未盡,又得意道:“你可知那邵刺史是怎麼擡舉我們娘子的?那邵刺史是少有的不假辭色的,今日卻親自賞賜美酒于我們娘子,并令我們娘子到雍都來的天子使者,就是一個好似天神一樣的美男子叫什麼韓侯的身邊佐酒侍奉。我們娘子出來添妝時,歡喜得不得了。你知道我們娘子的,等閑不愛笑樂。今日卻例外,說那韓侯又是溫柔體貼,又是謙謙君子,又是像什麼玉山神人的……”

那侍女說到興頭處,不禁掩口而笑。

田采聽了,卻别有念想,賠笑了一番,便道:“涼州刺史也去了?那刺史府的孟參軍可去了沒有?”

那侍女點點頭,道聲“那自然去陪客了”,便忙忙地要去。田采心潮滔滔,起伏宛如洶湧大河川流而過。見那侍女要去,她當機立斷,上前攔住。

就在侍女焦急而疑惑的眼神中,田采到了郭霁身邊,低聲耳語一番。郭霁面上并無神色變化,良久方點了點頭。

那侍女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道:“有什麼事改日再說,事情緊急,我得趕緊去了。今日于我們娘子何等重大,可不敢誤了事!”

田采忙上前拉住,道:“急什麼!我屋裡這位娘子有馬車停在巷子口,如今她願意載我們去給你們娘子送衣物。豈不又快有省力?”

那侍女頓時喜笑顔開,忙向郭霁道謝,又回身道:“田娘子也去嗎?若是能去就更好了。我們娘子最愛你上次給梳的堕馬髻。如今要外出去馬場,最合适不過。”

此言正中田采下懷,她便連連點頭,滿含笑意拉住郭霁的手,道:“這位是景芳裡第一等舞伎娘子身邊的人,今日事出緊急,隻得央煩郭娘子了,改日我定到合香樓請你飲酒緻謝。”

郭霁隻點點頭,便随她們去了。不過是借她馬車送一程,既然田采開了口,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隻是她不禁浮想,那是個什麼娘子,身為舞伎,竟唯有到廣成舍為邵璟、韓懿那樣身份的人佐酒獻舞,方才樂意前往。

而她一會去了廣成舍,如若遇到邵璟、孟良或他們身邊的人,倒不方便。便盤算着須得及早離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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