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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四 寒雪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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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一面謝公主之賜,一面向梁武臉上看去,卻見這梁武已解了雪帽,去了大氅,容貌一如從前,既有母親的眉眼之美,卻也有父親的英武,或許是因在外風餐露宿、行軍征戰之故,面色不似從前光滑白潤,粗糙了許多,因而也顯出幾分棱角來。

此刻永安公主瞧着他笑容無限,他倒比從前穩重許多,隻略點點頭回應。

姜六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子——永安是個要強抓尖的,他這樣不假辭色,别惹毛了公主,倒不好收場。哪知永安公主竟不以為意,還趕忙地喝命侍女為梁武送來手爐。

那婢女回說沒帶,永安公主立刻柳眉倒豎,便要發作。那婢女見了,慌忙跪下請罪。

梁武此時卻笑了一笑,道:“是我沒讓帶,公主何必苛責婢仆?”

公主便笑着嗔道:“這樣大冷天,四郎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

梁武卻瞥過一眼,道:“我自在外面行軍,慣了的,不慣這樣。”

姜六見了,心中納罕,想起梁武因立軍功,已經封平陽侯,如今再度平南,回來便拜為公車司馬,掌南宮司馬門。當即堆出笑容來,道:“早聽聞平陽侯豐功偉績,還沒賀升遷之喜呢。”

說罷便舉杯敬酒,衆人見此,也借機示好永安,也都一起舉杯相慶。果然永安長公主歡喜,唯梁武面上肅然冷淡,回敬的話語卻說得周全。

姜六雖是未嫁之女,卻是姜家所看重的女子,雖是内集,卻也安排了歌舞絲竹。飲食亦是不厭其精。一時美酒佳肴,極是暢快,便談及近來渭水淤堵等事,朝廷正愁着派誰去任通河道之事。

烏珠若鞮聽見,便問梁武:“我恍惚聽人說起梁司馬自請去疏通水道,不知真假?”

一言既出,别人固然覺得詫異,不明白好端端的宮門司馬,何等要職,為何要去自請疏通水道。

然最吃驚的卻是永安公主,她顯然并不知梁武自請之事,張開嘴巴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悻悻道:“你才從荊蠻之地回來,如今又何必如此拼命?”

梁武此時便将目光轉向永安公主,露出一抹笑容來,道:“幸蒙國恩,日夜思慮報效。今黃河決口兼渭水淤塞,關東倉糧難以運送,若不及時疏通,再過數月,公主再想要這樣的宴席就再難得了!”

永安公主臉色等人俱震驚變色,道:“我聽說雍都儲糧充足,三五年不成問題。”

梁武轉過身子,面向永安公主,似笑非笑:“公主聽誰說的?”

“我聽……大司農家的九公子說的,大司農總不會……”

梁武又是一陣笑,道:“公主問錯人了,該去問平準令才是,他自會告訴你外面米價幾何。”

永安公主及邵朱等人不由面面相觑,她們自小養尊處優,從來都是想要的不待開口便有人送到面前,自不知倉儲虛實,更不知物價升降,一時沒明白過梁武的意思。

倒是姜六聽明白了些,不由點頭,然她也不知外面物價如何,便道:“莫非是太倉空虛,糧價驟漲?”

烏珠若鞮便插了一句,道:“我日前到市中去,聽人說起如今一石米已價值數百錢,比從前漲了将近十倍。”

姜六因平日留心家計,不由驚呼出聲:“那豈不是極險?”

永安公主猶自懵懂,瞧了瞧烏珠若鞮,又去瞧梁武,道:“什麼意思?”

梁武不顧衆人,自飲了一杯,目光飄向堂外風雪,道:“京中市上的糧食已被搶售一空,富商大賈囤積居奇,提高糧價,有司禁止不得。中人之家隻怕難以熬過今冬,遑論貧家?京郊已出現餓死饑民。若不妥善處置,饑荒、瘟疫、流民……暴亂是免不了的。”

衆女子不禁驚慌失措,不由叽叽喳喳議論起來。

烏珠若鞮見此,忙高聲笑道:“公主并諸女公子何須驚懼?京中還有富商囤積居奇,那我們就不愁了。”

永安長公主這才長舒一口氣,道:“到底王子鎮定,我們竟是自亂陣腳。隻要有糧在,何愁買不到?到時候缺了誰的,也缺不了我們的。”

衆女也跟着松了口氣,姜六卻不這樣想,獨她暗自瞧見梁武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邵朱湊趣道:“那是自然,有長公主在,自然少不了我們的。”

永安眼波含笑,道:“那有什麼,你若缺了什麼,到我家中随意搬就是了。隻怕用不到我們,不說蕭家,就是清平縣主和邵二還能少了你的?邵二去河西可是發了财的!”

烏珠若鞮大笑道:“何用邵二?更不用公主破費!到時候我帶幾個勇士,趁夜到各商戶家搶上一家夥,恭恭敬敬奉與長公主。”

衆人忍不住笑起來,都道:“好個西戎王子,也隻有你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

永安長公主忍俊不禁,取笑道:“就你巧舌如簧,人都說西戎人愚頓粗魯、不善言辭,我瞧你不像。如今說得好聽,你這些年從我這受用了多少,名馬、美酒、珍馐就不說了,日前還拐走我一個美婢,也沒見你回我什麼。我還能指望你?”

烏珠若鞮聽罷,也不以為意,呵呵一笑,便借機向永安敬酒緻歉。

唯有姜六憂心不止,便向梁武道:“梁司馬适才說不過數月太倉糧便支持不了,可是修治水道之功卻以年來計,這該如何是好?”

梁武不由多瞧了這女子一眼,緩緩笑道:“适才王子還說不需邵二,如今卻少不得邵二之力。”

衆女子便去看邵朱,邵朱卻也是一頭霧水,道:“梁司馬何意?難道我阿兄能在數月内疏通渭水?”

梁武道:“疏通渭水,沒有一兩年不見功效。然令兄此前治理涼州有道。今歲涼州豐饒,亦建糧倉,輸送雍都。今糧已在半路,不過一二月間便到京城,所運之糧,足可保半年無虞。”

衆人這才徹底放了心,永安長公主便向邵朱歎道:“到底還是邵二啊,有他在,世上再無愁心事!來,今日我倒要敬你一杯。”

邵朱心中亦十分得意,臉上仍就謙卑,忙道“不敢”,待公主飲罷,這才将酒飲了。衆人也都紛紛敬酒,或敬天恩浩蕩因此上天垂幸消災,或敬公主福澤延及衆人,或敬梁武主動請纓乃是社稷之福,或敬邵朱有兄如此堪為帝國棟梁……

忽然黃氏一女驚道:“渭水淤塞,隻怕難以通航,那芩姊姊可如何回來?”

永安公主不由四下一望,方道:“我說怎麼沒見郭小六,還以為怎麼了。她可是去了渭北?我沒聽說蔡家在渭北有宅邸啊!”

黃氏女嗫喏半日,遲疑不肯說。

永安縣主便看向梁武,道:“難道她去了郭娘子的葭園?可我怎麼聽說郭娘子早就出遊了,至今未歸?”

黃氏女到底不敢說,蔡小娘見隐瞞不過,便低聲回道:“她家郭七娘子回來了,暫住在葭園。”

永安公主不覺失色,道:“你是說……郭霁……回來了?”

蔡小娘目光閃爍,半日方道:“聽妾嫂說,她遇赦歸來了。如今日子慘淡,暫住在衛将軍夫人的别院裡。阿嫂雖不願與悖逆餘孽往來,然到底是……”

姜六等人聞言,大氣都不敢喘,暗自觀察永安公主。卻見這長公主面色轉白,目光閃向梁武,肅殺如刀。梁武卻似若未聞,自顧自大吃大嚼,頗為坦然。

長公主凝視梁武半日,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忽而笑向蔡小娘,道:“什麼悖逆餘孽?既然遇赦了,那便是良家。連衛将軍夫人都容留她,可見是沒什麼的。隻是我沒聽說郭氏一門并未遇赦啊,難道單單赦了她?”

姜六最是機敏,既聞長公主搬出了衛将軍來,便知到底是顧着梁武及梁家,見蔡小娘不知如何應對,遂笑道:“這不是邵仲郎在涼州治理有方,先帝格外恩赦,在涼州赦了一千人。這不是大赦,乃是‘曲赦’,剛巧郭霁便在涼州。”

長公主雖不通政事,然聽見裡面還涉及邵璟,更加不好發作,便低頭把玩酒爵,嗤的一笑道:“那她運氣可夠好的。”

烏珠若鞮卻似乎不解其時氛圍,朗聲笑道:“那個郭小娘子數年不見了,我記得當初她騎乘功夫了得,連西戎女子也少有及得上的,改日再找她賽一場。”

永安長公主鼻子裡哼了一聲,目光隐隐含笑,瞟向梁武:“那年桑林賽馬,我與烏珠若鞮王子激戰四郎與郭七娘子,此事猶在眼前。她的馬上功夫如何,想必四郎最清楚了。”

梁武放下筷箸,向旁邊憑幾上曲肱枕靠,很有些從前的纨绔無忌,臉上挂着三份笑容,卻有七分疏離,懶洋洋道:“當初不是輸給公主了嗎?”

永安公主本指望梁武愧疚退讓,卻見他依然故往。她一向跋扈,卻吃不準梁武的脾氣,衆人面前怕不好收場,于是一笑而過,不再糾纏。

其時暮色乍起,風雪飛揚,堂上卻把酒言歡,世上珍稀,魚貫送入,人間至味,陳列如錦,更有歌兒舞伎、窈窕佳人,何其熱鬧,何其華美。

唯有梁武一人,明明身處其中,亦時時應酬,卻顯得落落不合。爐火氤氲、紅燭飄光,衆人皆醉,獨他一杯杯酒下肚,卻清醒依舊。

“四郎!四郎!你在看什麼?外面風雪彌漫,再好的景緻也掩蓋了。不如今朝有酒,你我同樂!”

當今天子的親姊,尊貴的永安長公主醉醺醺地來拉她的夫婿。

她不明白,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世上男子皆争着讨她歡心,為什麼隻有她的夫婿,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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