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終于輪到《桃夭》/《春天野草》凝視女性”啦,什麼“某某劇中的女人也要服美役” 啦,什麼“這才是男凝啊,兄弟們”。
無論是偶像劇還是正劇拍攝手法,導演對女人們的機位安排永遠都是仰視,大取景大框架,視線中心的女人姿勢豪邁,突出周身的氣勢與性格特點。
哪怕姜逾當年不過一米七出頭,而王木嬌可能一米七都沒有。
曾經為體操專業出身的姜逾,時常想着裁判口中的“美”是什麼,流暢的肌肉線條?高度的核心控制力?極力展示的身體曲線?
此地男粉口中所謂的“美”倒是好理解,“男性凝視”女主的“美麗”,并非是為了凸顯“美麗”的一面,而是為了凸顯對特權/高貴/人物弧光的“身體審美”的仰望。
比如,羅紅勒流暢健康的肌肉線條,聞敏智因為飛起的碎石而劃傷的臉,姜逾控制馬匹躍起的利落姿勢,哪怕是徐頌妗覺得礙事而随意扯掉的吉他背帶。
力量,不羁,豪邁,自信。
不需要完美、精緻的身體或臉蛋,正劇中的主演大多長相平平,這裡的鏡頭視線下,女人像是被人敬仰的高山,而所謂男性凝視本身即為仰視不可動搖的高山。
姜逾想起《深宮》中試映的鏡頭,現實中王木嬌才一米七,按此地的标準屬于又矮又胖,長相平平,但在鏡頭下,這位皇帝的扮演者永遠在俯視鏡頭或後宮侍從,永遠沉穩,永遠高位。
她的手鉗制着小君侍從精緻無暇的臉蛋,她的聲音操控所有男人按照她的标準打分,她的意願控制着整個戲份内外的劇情走向。
不需要美麗的臉蛋,不需要足夠的身高。
就這樣的王木嬌,仍然多次登上所謂的“凝視娛樂圈美人”讨論貼。
誇她美麗,她被凝視了嗎?
姜逾隻能從評論區看出崇拜與仰望。
而對男人的機位,永遠都是俯視,聚焦脖頸、神态、腰身柔軟,突出妝容精緻與造型美麗。
此地,對男主有着極高要求與标準,青春、純潔、魅惑、精緻,仿佛生來就是為了被人觀賞垂眸欣賞誇贊的工藝品。
在男頻社區,“凝視男性”可是辱男的重罪。
無比矛盾,過去是,現在也是,此地大談着凝視女人,卻掩飾不住自己的仰慕,無關女人的外表,而一旦讨論“凝視男性”的話題,尤其是演藝娛樂圈裡頭的男明星,那更是引起争論的重罪。
因此對于這種鏡頭,男人們一邊習以為常,一邊不斷誇贊“男性高光”“弟弟貼貼”“此男完美無瑕”,以此不斷力證自己并沒有“辱男”。
一個無時無刻不在辱男的地方,居然要因為證明自己“不辱男”的純潔性,而遮掩附和女人創作、女人審美、女人規則。
再用用女人的思維來證明、争吵厭不厭男,辱不辱男。
姜逾不理解,她從十幾歲上賽場的時候就不理解,現在仍然不理解,不過好消息是這部分争論從此與她無關了。
她的老師告訴她,就像是從山上流下的溪水,争吵溪流的屬性毫無意義,要求溪流向上也毫無意義。
因為高山永遠存在,因為暴雨永遠存在,因為這片溪流永遠會向下流淌。
豔陽高照,男粉們正在補妝,他們互相交談着要不要去吃午飯。
“不吃了,減肥!”
這句話得到了大部分男粉的附和。
姜逾看了過去,這位男性長相大衆,打扮十分精緻,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個無比刻薄的想法:“就算這男人減肥也不會變得美麗,不會變得漂亮,也不會在人群中變得顯眼。”
“因為視線中心根本沒有他們的位置。”
“就算男人不減肥,身邊的隐藏攝像頭與視線也會無時無刻地關注你,關注你的喉結,關注你的|裆|部。”
“因為群體一旦選擇成為觀賞品,那就個人不會再成為人。”
“如果一個男人選擇成為人,更會痛苦,因為大家對他仍然是物的态度,而他卻把自己當個人,絕妙的認知錯位,一定會逼瘋很多人。”
劇組的工作人員牽來了休息好的白馬,在衆人的輔助下,姜逾踩着馬镫上去。
大棚落下雨絲,給亮銀色的盔甲上了一層霧蒙蒙的光暈,面具下的姜逾看向比視線以下的少男。
陰雨背景下,沾濕的白色襯衫勾勒出緊貼的腰身,像暴雨下攀倒的白花。
而此刻,姜逾即是暴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