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塞拉斯沒有解答切普博士的質疑,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對博士完全失卻了耐心,相反,他願意最後給對方一個展現自我價值的機會,“我想是時候讓你做出選擇了,博士。”
“我們。”
他示意切普看向正在被械鋸切割的死火,“還是它們。”
“我沒得選,是吧。”
切普盯着塞拉斯遞來的手持切割鋸,這柄他往日裡最熟悉的械修工具在昏暗的頂燈之下,閃爍着利器一樣的銳光,這份鋒利的雪亮幾乎要刺穿他的眼睛。
有那麼一會兒,切普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走神,大腦的空白幾乎要讓博士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直到一個聲音重新将現實拖拽給他。
【答應他】
...答應他...
切普默念了一遍腦海中的話語,出乎意料的是,當它再度出現的時候,他竟然絲毫不覺得陌生——哪怕距離它上一次響起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抓住它】
那時,這個聲音說。
那是在花園後的一處坑洞,人們通常把這口地井一樣的凹地叫做集雨設施,它通常被用來收集雨水,以便于在冬春幹旱季節用來澆灌花草樹木,當然,如果你在霸淩的過程中不慎失手,将一個孩子推落其中,他大概也是爬不上來的。
切普在那裡,用一天一夜的時間驗證了這一點。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有多餘的力氣摳住磚縫,奮力的往上蹬去,幾次攀躍與下滑之後,十指連綿的疼痛終于稍稍喚回了切普的理智,他從絕望焦灼回過神來,擡頭望向被拘束成一個橢圓的天際。
太陽正在低垂,那個即将到來的夜晚格外的難熬。
光線還未完全消失,切普不敢放棄,他從井底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去敲擊磚壁,空蕩蕩的悶響在井中回蕩着,像是屋檐下滴落的水,落地無聲。
片刻之後,所有的餘晖慢慢被黯淡所取代,秋末空氣中僅剩的那點水分開始固化成冰,往人的皮膚上黏連,冷風穿透整個人吹過。
切普哆哆嗦嗦的蜷縮在井底的一個小角落裡,他逐漸感受不到自己,隻有握在手中的石頭還在僵硬的重複敲擊的動作。
‘空’‘空’‘空’。
‘空’‘空’‘空’
麻木的大腦逐漸分析不了眼中的事物,意識開始向冰冷而潮濕的黑暗傾頹...
是的,那個聲音就是在那時響起的。
【抓住它】
一條金屬纜繩從坑洞的邊緣垂下。
吝啬神明投下了祂的天啟。
—
那個夜晚重新恢複了溫度。
切普坐在鷗翼門跑車的副駕駛位上,空調中的暖風呼呼吹拂着他凍僵的臉,暖和的讓人昏昏欲睡。
但男孩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動松擡的油門踏闆,檔位在自主調節,遇到紅燈時也會自動停下,如果不是自動駕駛技術被提前十幾年發明出來的話,那就是這台車——它是有生命的。
“我之前和我的老師說過。”切普挪了挪屁股,努力讓自己占據的地方變小一點,“我認為人類是一種更高維生物的投影,現在我的結論就被驗證了一半,挺棒。”
跑車仍然在平穩的行駛着。一輛塗得花裡胡哨的賽車超過了它,一個青年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對着啞黑漆面的跑車吹了聲口哨。
跑車的車燈閃爍了一下,又再度沉寂下來。
路燈飛馳般從他們的身側駛過,一種平和的安靜充斥在車内。切普看着四周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那個半閃不閃的路燈在慢慢推近——他的家到了。
跑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切普望向閘道口倒斜的垃圾桶,溢滿的垃圾從桶中湧出,他看着那些滾落到道邊的果殼,神情平靜,一天一夜的失蹤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任何的波瀾,它早就是一灘死水了。
“如果我們真的是一個更高生物的一部分的話,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們也擁有着他們的一部分生命,我們會被他們所需要,所在乎...”男孩故作老成的聳了聳肩膀,“你知道的,被人在乎永遠不賴。”
他下了車,踩過地面上那些酒瓶的碎片,将垃圾桶重新扶正了起來,拖到了垃圾車明早能經過的正确道口。做完這些後,他回頭望去...
那輛啞黑的跑車仍然停留在那裡,在愈發濃厚的夜色之中,像一個木樁已朽,标闆卻依舊寬闊而明亮的路标。
—
俄羅斯東部,勘察加半島。
自二十年前的火山爆發之後,這裡就成為了一片廢墟,至今,天空仍然霧霭陰霾,灰色的穹頂與遠處的殘破的建築線連接在一起,似乎随時要傾頹下來。
救護車蹲下身,用手上的儀器掃描了一遍地上的輪胎印。為了保護人類,也是為了讓賽博坦星的生物技術不落入他手,汽車人最終還是組織起了一支小隊來營救死火,隔闆因與死火的宿怨沒有選擇參與其中,擁有救護經驗的老醫官便頂替了隊伍裡的空缺。
救護車站起來,将掃描結果展示給衆人看,“清掃卡車的輪胎印,據我所知,變形形态是清掃卡車的賽博坦人隻有...”
“線束。”殃厄說。
“但我了解他,如果稍有時間的話,他都會利用自己載具形态的優勢去消除自己留下的蹤迹。”坦克的神情嚴肅,“除非他遇到了什麼緊急的事情,以至于他選擇了不作任何停留,埋頭往前趕。”
“他和死火的關系真有那麼好?”爵士好奇問。
坦克快速地翻閱了一下記憶存檔,有些悲傷的發現自從綁過線束到汽車人後,他和自己的交流就更變得少的可憐,軍需官當然也不會和他聊聊有關自己的霸天虎同事關系,“...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