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罵的是林峰,可兩人皆是一抖,再也不敢言語。
一路都安靜了許多,回到太夜湖時,宴飲方罷,升平喜樂還未散盡,舞姬有序離去,中央空出的地方放着三個大壺,高壺盤腹修頸,飾以金銀,文以雕镂,俨然是投壺樂戲。
投壺講究技巧,看似簡單,隻需用矢投入壺中,投中多者盛,敗者需飲酒,可如何投中也有講究,今則以蓮花骁尤其妙,除此外亦有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之名。
程拾一看見淩疏白立在壺前,左手負在身後,神色淡然,操矢連投,妙招疊出,引來陣陣喝彩,連赢幾輪,他也不留戀,幹脆抽身離開,讓給下一位賓客。
林然可沒他那般幹脆,他身體前傾,頭低垂坐在地上,懷裡還抱有三矢,俨然是喝醉還被罰了下場。
顧執與他不經意對視一眼,這人便晃悠悠起身,望自己方向走來。
宴席上醇厚的酒香與食物香氣四溢,無邊的夜色覆蓋在歌舞升平,喜氣榮榮的太夜湖上方,程拾一彎腰替顧執布餐,心想林峰說得果然沒錯,禦膳房的食物果然香氣撲鼻。
“念安”,林然臉色酡紅,狹長惑人的狐狸眼裡一片迷離,他半趴在顧執桌上,将碟碗掃到一邊,“陪我投壺”。
顧執不想搭理他,林然這人酒量淺,飲少輒醉,醉了便找人來鬧。
林然見顧執不搭理自己,也不洩氣,他指尖一轉,眯起眼笑得狡黠,完全不顧一臉死灰拉着自己的小厮,“小丫鬟,我記得你,你來陪我投壺”。
顧執神色不變,拿起桌上的果子往他嘴裡一塞,單手把他壓得死死的,隻能洩出一些可憐的咽嗚聲“林峰,把林公子請回去”。
“念安,這你就不厚道了”,林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掙脫顧執的手,壞笑着沖他一挑眉,長臂一伸,把程拾一拉到自己身邊,“你不陪我,林峰這小子技術又差勁極了,不就隻能是這個小丫鬟來咯”。
“你會投壺吧?”,林峰問,他好像也并不在意程拾一的回答,自顧自回答,“你肯定會”。
程拾一:......
顧執不知為何沒有阻止,隻是冷眼看着她們離開。
顧執坐在宴席最内側,跟着林峰走到投壺平地區,需要經過排列成行的桌子 。
程拾一走過時,被捧着托盤的侍女不小心碰到了背,眼看着酒壺要倒,卻被她一手穩住托盤,一手控住酒壺,動作利落幹脆。
是剛才那位南小姐的侍女。
她顯然也記得程拾一,慌慌朝她道謝後,垂着頭趕忙離開。
指腹上似乎沾到什麼東西,很細薄,仿佛帶有點點顆粒,程拾一沒有太在意。
隻是餘光看見侍女把酒壺端到南淳熙面前,後來被柱子擋住視線,再也看不清。
“看見了嗎?”,林然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眸隻剩下一片清明,哪有半點酒醉的模樣,狹長的狐狸眼勾起,“契陽族人的臉色很不好啊”。
“哦~”,他拉長聲音,“是輸太多次了”。
林然嘴角不受控勾起,他的眼皮很薄,往上擡時看人很是魅惑,“會不會惱羞成怒呢?”。
程拾一的眼皮跳了跳。
契陽族人與大淵朝人比試了幾輪,契陽人作風粗狂勇猛,即便輸了,也依舊看不慣大淵朝臣文绉绉的溫吞模樣,也看不慣投壺這種把戲。
他們的弓能濺出鮮血,而不是插進花瓶。
太子一身華貴錦衣,金冠上沒有鑲嵌珠寶,卻依舊顯得雍容爾雅,他接過侍從遞上前的箭,與立在一旁的契陽王子笑道:“聽說草原上的男兒善射,初次投壺難免不适,找到技巧後,投壺相比也不在話下”。
“王子初次投壺便能巧妙運用技巧,果然厲害”,太子誇贊道,“那試試增加難度”。
“來人,搬一屏風在壺前,為遊戲再增添些樂趣”。
加了屏風後,準淳爾的準頭消失,他望着壺周圍散落的弓箭,臉色難看極了,他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官話:“弓箭是為空中而生的武器,向來以強大奪取生命,你們拿來觀賞取樂,是侮辱亵渎”。
“我不會與你繼續,我們契陽的男子也不必要在此處赢過你們”。
“是嗎?”,人群中不知誰高聲道,“這是勝者才該說的話,你們有赢過一次嗎?”。
太子淡淡一笑,剛想安撫準淳爾,讓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很細微的嗖一聲。
喧鬧的人聲掩蓋了這一細微的聲響。
太子捂着肩膀,血液沿着五指一點點滲出,他雙目緊緊盯着太夜湖,平靜的水面被打破,無盡的惡意與殺意襲來。
“保護太子”,尖細的聲音驚恐地響起。
所有人亂作一團,如同滾燙的熱水,在達到某個時間點時,一瞬間沸騰了起來。
“快抓住他們......”。
“是誰膽敢在皇宮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