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銘霜抿唇,将發钗拿下,放進袖中。
花燈順着河流緩緩向東去,代容和貘獸看着它飄走,牽着手過河去,橋上挂着一串串的小燈籠,燈火連綿,連接兩岸,橋上小販也是不少,叫賣聲不絕,人們摩肩擦踵,臉上都挂着笑容。
有人大喊着“我的鞋被踩掉了”,随後整個橋上的人都笑起來,看不清是誰又喊了一聲“鞋在這!”,一隻布鞋就飛過人群,準确地砸到了丢鞋的人頭上。
丢鞋人捂着腦袋,狼狽地套上鞋,喊道:“謝了!兄台你準頭真好!”
橋上的人們頓時笑聲沖天。
段銘霜擠在中間略顯突兀:“借過一下,借過一下……”
他狼狽地走到一個攤販面前,買下一對綠松石耳環,再狼狽地擠下橋。轉頭一看烏鴉氣定神閑的模樣,惡向膽邊生,把耳環插到她的脖子毛中。
烏鴉瞅了他一眼,沒管,任由那兩顆奪目的綠松石墜在她如同綢緞一般的羽毛上。
長橋對面,代容和貘獸兩個小丫頭終于玩累了,尋了一家鋪子坐了下來,要了兩碗芝麻團子,邊說邊吃了起來。
段銘霜松了口氣,帶着染畫走到了河邊的梨花樹下。
雖是晚春,梨花仍未謝完,如雪般挂在枝頭,微風一吹,又如雪般落下。
他伸出兩根手指探向肩頭,烏鴉歪頭盯了他一會兒,屈尊纡貴般飛上他的手指,尾羽碰到手腕,觸感輕柔。
小臂收至胸前,段銘霜和染畫四目相對。
最終還是他憋不住先開了口。
“你沒什麼想和我說嗎?”
烏鴉保持着歪腦袋的姿勢,綠松石的吊墜時不時觸碰到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存在感卻強烈,讓人不爽。
“沒有。”
她終于開了口,說出的話卻叫人更不爽了。
“既然對我無話可說,”段銘霜冷笑,“那你又為何跟着我。”
“這又不沖突,”染畫語氣散漫,像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你的肩膀比樹枝好站些。”
“……”
段銘霜陰沉下臉,就要把染畫往下一扔。
沒扔動,染畫牢牢握着他的手指,紅豆眼看着他,眼神似乎暗含嘲笑。
“我不想讓你站,你走。”
段銘霜冷聲說道,語氣卻仿佛帶着些賭氣。他伸出用另一隻手抓住烏鴉,被不輕不重地啄了一口也不打算收回手。
染畫不想傷他,隻能飛起身,站到幾寸外的梨花枝上。
段銘霜轉身就走。
“站住。”
清朗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段銘霜充耳不聞,腳下卻被妖力束縛,動也動不了。
“你不說好吧,”段銘霜諷刺一笑,目光泠然,轉身說道:“那我說,我……”
下一刻,他的嘴也被禁言了。
染畫變回了人形,夜色中紅裙被風吹散,裙擺的紋樣如同灼燒的火焰,段銘霜以前很少見這種紋樣,人界更偏愛文雅的意象,對這種缥缈的、熱烈的東西總是敬而遠之。
染畫歎了口氣,張開口,聲音很輕,一不留神就會消散在這迷夢般的夜中。
“我不說,你也不要說。”
“我給不了你答案。”
她悄聲走進,肩膀不幸碰到梨花枝,花瓣紛飛,如雪落在她的肩頭。
染畫側頭,撚起其中一片,走到與段銘霜隻隔一拳的位置,對比了一下,說:“同你的發色挺像。”
段銘霜偏過頭,不再看她。
“我有我的計劃,與你終歸是陌路人。”
染畫傾身,将臉貼在他的胸膛處,屬于人的體溫很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她的臉上,溫暖的皮膚下,心跳聲如雷鼓。
她仔細傾聽,那顆心髒的跳動聲越來越大,仿佛要跳出段銘霜的血肉,跳進染畫的胸膛。
“我們就這樣維持現狀,不好嗎?”
她用冰冷的手撫上他的臉,仰頭看他。
段銘霜似乎被凍清醒了,他垂頭看着她,點頭。
染畫滿意一笑,解了他的禁言術。
解禁後的段銘霜木着臉:“我心悅你。”
“我要當你的男寵。”
“嗯?”染畫的神色變了,從他的胸口起身。
她沒想到他會直接捅破這層窗戶紙,皮笑肉不笑道:“我們維持現狀,不好嗎?”
段銘霜附身吻上她的唇。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