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
夢中刀光劍影驚鴻,寒光似月色冰冷,洞穿心髒。
妖神從噩夢中驚醒,蒼白的臉上滿頭大汗,金碧輝煌的寝宮空曠無比,靈石鋪就的地面上還殘留着刀劍的痕迹,哪怕修複了無數遍也沒能完好如初。
屋外的微風攪動風鈴,她從噩夢中醒神,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上離自己最近的劍痕。
這是一位人族的劍仙留下的,霸道的劍氣曾經離她那麼近、那麼近,差點斬斷她的脖頸。
但最終她還是躲過了那把淩厲的長劍,依靠着幻月山妖怪的力量将劍仙重傷,卻沒能夠殺死她。
不屬于自己的力量隻能使用一次。幻月山妖怪的力量已經用完,如果在下次人族讨伐之前沒能得到足夠的補充,妖神将必死無疑。
妖神飛升于萬年之前,那時她是世間唯一的神,自命不凡,對神界的一切揮霍無度,直到漫長到讓她遺忘自己姓名的時間匆匆而過,某日,神界飛升了一名人族。
妖神不以為意,随後是第二位、第三位……
神界的人族越來越多,妖神開始慌了,她将神界的寶物搜羅在自己的神殿,唯恐任何人奪走它們。
後來,她選擇先下手為強,找到機會殺死了一名人族。
她以為剩下的人族會慶幸減少了一個瓜分資源的神,沒想到這反而激起人族的怒火,他們聯合起來,一次又一次打進向妖神的宮殿,要殺死她,為死去的人報仇。
靠着萬年來的積累,妖神抵過無數次的攻擊,但到底寡不敵衆,人族又有萬千功法在手,修為日進千裡。
妖神很快就發現,自己在面對人族時越來越無力。
形勢所逼之下,她不得不動用最後的手段——引靈珠,一顆深埋在神界中心的,能夠吸取靈力和妖力的法寶。
如果能夠吸取所有人族的神力,她就能破開虛空,開辟新的神界,隻有她一個神的神界。
可惜引靈珠對神不起作用,妖神計謀落空,将目光投往下界妖族,用些微妖力為餌,成功與上代妖皇達成合作,幫她用引靈珠奪取妖族的力量。
一年前,上代妖皇死去。
妖神看出了新任妖皇不會甘于屈居人下,但好在,新皇身上有她和上代妖皇的詛咒。
受詛咒脅迫,新皇也為她所用。新皇說會在春季上供妖力,如今卻還沒來拿引靈珠。
妖神不擔心她臨陣脫逃,她能看出那位新皇也對引靈珠奪取的妖力垂涎三尺,隻是這動作未免太慢。
她可等不了了。
妖神眉頭緊皺,目光逐漸銳利。
她要去祭壇一趟。
——
碧水之畔,曾經的閣樓處已經空空如也,隻餘雪白的幻生花在風中搖曳。
烏鴉從花海上空掠過,落地化作人形,黑袍裹身,及腰的黑發被金簪挽起。
她赤腳走到長橋盡頭,蹲下身将手伸進池水中,長睫垂落,虛掩着眼中的漠然。
銀魚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圍繞她的手遊動,逐漸在水中形成一條直通池底的銀色空心通道。
染畫順着通道往下,直至通道的盡頭,一塊突兀的白色石頭出現在眼前,形狀方正,上面有着細細的紋路,靈力在紋路中流動。
她踩上石頭,霎時,世界倒轉,通道消失,池底變成了虛空,周圍如同漆黑的夜空,偶爾有星光閃爍。從白石向上延伸出數以千計的石階,連通着蒼白詭異的圓形祭壇。
染畫一步一步往上走,祭壇空冷,迎面的石碑上雕刻着繁複古樸的花紋,最中心是妖神的雕塑,狐狸微眯着眼,每根毛發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身後九條狐尾飛揚,遮天蔽日。
染畫低着腦袋,嘴角的冷笑轉瞬即逝,她擡起手腕,腕間紅繩上的兩枚珠子交相輝映。
染畫用力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石碑上的空洞之中。
血滴從空洞處起迅速填滿石碑上的花紋,血紅的花紋蔓延向地面,紅光大盛,祭壇如同蘇醒般震動,九尾狐雕像上,石塊碰撞聲疊起。
石像活了。它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九尾張揚飛舞,眨眨眼垂頭看向染畫。
“你終于來了,”妖神說,聲如洪鐘,語氣有些挑釁,“我還以為你怕了。”
染畫微微一笑,不為所動:“有神尊撐腰,我有什麼好怕的?”
石像頭顱向前,大睜着眼,石刻的瞳孔打磨的光滑,能夠清晰倒映出染畫的身影,兩者之間的差距,如同蜉蝣大象一般。
它嗤笑一聲,對這句敷衍的恭維不屑一顧,對着染畫大張開嘴,口中黑洞洞一片,一顆明亮的珠子如同黑暗中的明日,攜帶着攝人心魄的力量,飄浮到染畫的面前。
染畫瞳孔微縮,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顆珠子。
妖神的眼神越發不屑,龐大的妖力擴散開,吹散染畫的發髻,金簪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染畫回過神來,俯身撿起簪子,手指捏緊。
“這是人族送你的?”妖神在上面聞到了人族的氣味,它眼中帶着厭惡,連帶着對染畫的态度也更加惡劣。
“烏合之衆,”它唇角不屑地撇了下,諷刺道,“滾,一月後将妖力帶來,不要動歪主意,不然就等着詛咒噬心。”
“你對那滋味不陌生,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