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長神色難看了一瞬,又很快鎮定下來,語氣如常道:“陛下錯了。我白嵇雖稱不上什麼好妖,卻也向來敢作敢當,那些肮髒事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他知道。催促他走,的确是我不信你——”
她随意掃視了染畫兩眼,從她深紅似墨般的眼眸到蒼白的脖頸,諷刺一笑:“陛下果然實力強大,竟然還能維持理智。”
白少主死活不肯走,她也不再勸,恰巧管事匆匆趕來,她讓管事帶着白少主坐到身後的石階,自己則撐着拐杖,緩步走到染畫的身前,與她相隔半丈的距離。
“陛下在做什麼,我雖然談不上了如指掌,卻也知道個十之八九。”她的聲音滄桑,目光緊盯着染畫的臉,帶着試探。
“不巧,白族長做過什麼,我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如咱們先說說這個吧。”
染畫緩緩伸出手,慘白的手指骨節分明,攤開的手心同樣毫無血色,襯得掌心中墨色的竹哨格外紮眼。
“這是幻月山暴動那日,幕後主使掉下來的竹哨,上面還殘留着她的一縷妖氣。”
她輕吹一口氣,一股白煙從竹哨中鑽出,飛到白族長面前,沒入她的體内。
白族長面色沉着,竟大方承認了。
“對,”她說,“幻月山一事的确是我主使。”
“隻是陛下當日就撿到了竹哨,為何今日才來抓我?既有物證,又為何還派遣驚雀司在白府裝模裝樣的搜查?”
“白族長忘了嗎?”染畫淡淡,“那時妖神大人尋我商議征稅一事,我才将此事耽擱了下來。”
“至于派驚雀司來搜尋,實則是為了另兩樁案件。”她的目光越過白族長,看向他身後的白少主,“蒼狼族說白虎族奪了他們的至寶迷心珠,藥靈谷聲稱有一陌生白虎在藥靈谷内偷取生了靈智的草藥。”
她微微一笑。
白族長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捏緊,面色陰沉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迷心珠和丢失的藥靈,都在白少主的身上吧。”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妖和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坐在台階上的男妖身上。
白少主被吓了一跳,怯怯地躲到管事身後,那癡傻笨拙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能在藥靈偷盜并全身而退的樣子。
白族長的眼中殺意翻湧,拐杖重重點地,震得地面搖晃兩息,所有妖怪都收回了目光。
隻有段銘霜還看着他,若有所思。
“是在他的身上,”白族長壓抑着情緒,“可偷盜迷心珠和藥靈的妖都是我,和他沒有絲毫關系!”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忍不住高了一些。
“我也沒有說是他偷的呀。”染畫故作詫異,挑眉笑道:“隻是無論是誰偷的,都得物歸原主才行。”
“蒼狼族可尋了我好多次,我身為妖界之主,總不能毫不作為。”
話音未落,她唰得冷下臉來,厲聲道:“抓住他!”
三菟和段銘霜早有所知,聞聲而動,閃身到管事和白少主面前。三菟出手攔住管事,段銘霜則直接扣住白少主的肩膀,将他帶到染畫的身旁。
白族長氣火攻心,大喝一聲“放手!”,差點向染畫動手,可剛靠近她半步,就被她周身散發的恐怖妖氣刺了一下。
這一刺的傷害不止作用在身體上,更是對魂魄的重擊。白族長隻覺體内妖丹晃動不停,眼前天旋地轉,她噴出一口鮮血,強行将魂魄穩固,腦袋一下子冷靜下來。
如今她和染畫實力懸殊,想強行救回兒子根本是無稽之談,隻能穩住她,找機會同她談判。
白族長強作鎮定,低聲地對染畫說道:“我兒不可沒有迷心珠,求陛下放他一馬。”
染畫盯着白少主看了一會兒,他神情惶恐不安,似乎很懼怕她,為了逃避她的視線,甯願躲到抓他來的段銘霜身後。
段銘霜擰眉,往左挪了一步,他也馬上跟着挪了一步。段銘霜眉頭皺得更緊,又不舍得離染畫太遠,隻能臭着臉不動了。
染畫見他吃癟,嘴角微微揚起,轉身又恢複如常,看着示弱的白族長,話鋒一轉:
“迷心珠作為蒼狼族至寶,向來隻能由蒼狼族妖力驅使,不知族長是用了什麼方法,才使它在白少主身上起了作用?”
白族長當即明悟染畫想要做什麼——她一番言行冠冕堂皇,其實是要奪走迷心珠為己所用,但卻不知道如何驅使迷心珠,率先對齊兒發難,是為了逼自己說出其中的關竅。
可想通了這點,白族長當然不會将這個秘密告訴她。
她壓下臉上的焦急之色,裝作沒聽懂染畫的話:
“沒有方法,陛下想多了。迷心珠雖然在我兒身上,但根本沒起作用,否則他怎麼還是一副癡傻模樣?”
染畫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她知道那顆夢珠困不住妖神多久,在收集到妖力後就立刻将它們收入體内,可未煉化的妖力斑駁混亂,極易走火入魔,她現在看着神智尚且清明,實則思緒混亂頭痛欲裂,性格也比往日暴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