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人以前修仙嗎?”
“修仙後是否除過妖?”
木鬼一口氣說完,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段銘霜咽了口口水,喉嚨因為緊張有些幹澀,一條一條順着回答道:
“我和畫畫……染畫是去年秋相識的。”
“壽數今年剛過五百。”
“祖籍南洲江南,家中隻我一人修仙,修仙後……”
他卡殼片刻,對面木鬼的眼神頓時犀利了不少。
段銘霜強裝鎮定,接着道:“……的确除過妖,不過都是些害人的妖怪。”
“還算誠實。”
木鬼沉思片刻,微微一笑,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壓低聲音問他:“你和畫畫是何時在一起的?具體過程是什麼?”
“什麼?”段銘霜沒想到她的話一下跳這麼遠,愣了片刻。
“你不會以為我是什麼愛棒打鴛鴦的妖怪吧?”木鬼挑眉,“我是畫畫的長輩,卻也是她的朋友,對于她的決定,我不會幹涉的。”
開玩笑,染畫倔的要死,她決定的事,木鬼說破嘴皮也勸不動她。
更何況一個五百歲的修士對染畫也造不成什麼威脅,隻是當初出死道時,他和染畫的手拉得那麼緊,看的她不爽。
沒想到染畫竟然能找到伴侶,不通情愛的孩子還是長大了。
“剛才隻是吓吓你。”
木鬼莫名有些惆怅,想要拍拍段銘霜的肩膀,不過中間橫着一個石桌,胳膊長度不夠,她歪頭思考片刻,将胳膊在半路化為了細長的樹枝,滿意地拍了拍段銘霜的肩膀。
不愧是一家妖……這行為作風真是一模一樣。
段銘霜嘴角抽搐一瞬,随後正色道:“多謝。”
“吓你有什麼好謝的?”人類果然奇怪,木鬼撐着腦袋,感慨道:“你和畫畫感情不錯,她拖着重傷也要護着你從死道一起出來……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麼相愛的?”
怎麼又跳回了這個話題,不過……
段銘霜有些疑惑:“死道是什麼?”他的确看出了那條通道的危險,不過沒想到它竟然兇險到以“死”為名。
“你不知道生死道?那你怎麼去到妖界的?”木鬼詫異,不過還是給他解釋道:
“人妖兩界的邊界,就是荒原上的黑霧。黑霧中有兩條連通兩界的通道,一條為生道,是由無數人與妖的塵世祝願凝結形成,内裡沒有危險,還會阻礙實力強大或者心懷惡念的人或妖進入;另一條為死道,它對進入的人或妖沒有任何限制,卻是由死去的人和妖的執念怨恨組成,它們心懷不甘,會想方設法勾引行走其間的人與妖留下來,成為它們的一份子。”
這也是染畫選擇來到人界的原因之一。随着白虎族長一死,妖界千年以上的大妖幾近于無,這些大妖最是惜命,輕易不肯出山,哪怕染畫奪了他們的力量也渾不在意,畢竟他們修為高壽數還長,遲早有一天能修回來。
而那些對染畫恨之入骨的年輕的妖怪,卻不一定有能力通過死道。
“原來如此。”段銘霜點點頭,想起和染畫從死道出來時,她剛出來便口吐鮮血,估計也有牽動妖力護着他的影響。
一想到這,他就有些坐立難安,又正巧瞥見長絨端着空碗從洞府中出來,當即也顧不上木鬼了,站起身問道:“她醒了?”
“醒了,使喚了我一頓,又調息去了。”長絨斜睨着他,看見他焦急地神情,“你想看就看去吧,隻是她體内的引靈珠現在有些失控,你不要動用靈力,免得被她吸收了去,加重她妖丹的負擔。”
“好,多謝。”段銘霜鎮定下來,點頭道謝,封了自己的靈力,迅速地走進了洞府。
“年輕人,沉不住氣。”長絨搖搖頭,坐到木鬼的旁邊,問道:“你不去看看她?”
木鬼默默把散發着苦味的藥碗推的離自己遠些,說道:“說話的機會什麼時候都有,我何必插到一對有情人中間。”
說出口,她又覺得不對,改口道:“有情的人和妖。”
“哼,你現在倒是大度,也不知今早起得眼睛發綠的妖是誰。”長絨翻了個白眼,把藥碗拿回來,端起來聞了聞。
木鬼替自己辯解道:“我那會兒是太驚訝了,而且畫畫在我心裡還是個小孩子,誰能想到我就出門一會兒,她就找到了伴侶。”
“嗯哼。”長絨不置可否,将藥碗遞給她,“我總覺得差了一兩味藥,你聞聞看。”
“我不同藥理,能聞出個什麼東西?”
木鬼疑惑着接過,低頭細嗅,苦澀的藥味瞬間直沖她的腦門,嗆得她咳嗽不止,眼淚都要出來了。
再擡頭一看,長絨捂着肚子笑倒在石桌上。
“長,絨!”木鬼大怒,眨眼間就化身為槐樹,粗壯的枝條卷住長絨的腿,将她倒挂在空中。
長絨笑容不減,也不想着掙脫束縛,反而開始前頭晃蕩,饒有興緻地觀察颠倒的世界。
風從她的臉上劃過,長絨喊道:“若不是染畫傷重,非得把她也倒挂起來。”
木鬼聲音嗡嗡,從樹幹中心傳來。
“讓她看見,不用你催自己就來挂上了。我記得她特别喜歡這個遊戲,小時候還故意惹我生氣,讓我把她挂起來,她以為她的小心思隐藏的好,其實特别明顯。”
她們低聲一笑,又沉默下來。
“她同我說,她明日就要走。”長絨低聲道,“我很擔心她。”
“我們該相信她的,”木鬼聲音輕柔,“就像她相信自己一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