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饒是連薪再能想,也想不到曾經跟個鋸嘴葫蘆似的師妹會說出這話,他啞然片刻,一揮衣袖,“你真是,不可理喻。”
“是嗎?我倒是覺得我比三千年前通情達理了許多。”
“否則就算是你帶路,我也不會讓這種妖物進入琉璃宗。”
她話題轉得太快,讓在場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天上雲層遮住月光,四周一片漆黑,沒有蟲鳴鳥叫,隻有輕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段銘霜感覺自己被身旁的人輕巧地推開,下一瞬,淩厲的劍風劃破黑夜,在染畫剛才所站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劍痕。
靜天的武器是一把重劍,她的招式技巧性不強,隻有普通的砍、劈,把重劍當大刀用,但每一式的角度力道都精準無比,劍鋒從四面壓迫而來,常人無處閃躲。
好在染畫不是常人。
她腳尖輕點,蜻蜓點水地躲過了靜天的攻擊,向後躲閃了數裡,帶着靜天遠離了連薪和段銘霜。
樹木震蕩倒落,重劍幾乎擦着染畫的鼻尖落下,劍氣破開了她臉上的障眼法,血紅色的眼眸顯露而出。染畫微微皺眉,終于收起吊兒郎當的态度,右手指尖輕饒,猩紅妖氣緊緊纏繞上重劍,随後向身側重重一甩。
靜天的重劍脫手而出,她淡然的神色一變,眼中帶上了些許驚慌。
重劍劍尖朝下,深插地下,它震顫着劍身試圖掙脫妖氣的束縛,金戈之聲疊起,最後歸于平靜。
這就結束了?
染畫下意識覺得不對,她牢牢盯着對面的靜天,堤防着她每一個動作。
那頭,段銘霜和連薪與她們相隔甚遠,看不清兩人的動作,隻能從樹林的縫隙中看見靜天被染畫挑走了武器。
連薪眼神有些慌亂,似乎想跑過來說些什麼,被旁邊的段銘霜攔住了。
“你很強,你的實力不屬于修真界。”
靜天垂下頭,看着空蕩蕩的手心,“兩天前,我收到消息,妖界大亂,新任妖皇在收取衆妖之力後不知所蹤。當時我就猜測你逃來了人界。”
她擡眸,眉骨上的劍痕更顯兇戾,“隻是沒想到你會來琉璃宗,還有師兄領路。”
“我跟他可沒什麼關系。”染畫攤手,“是我的道侶是他的結拜兄弟,他怕他跟着我來送死,才特地過來帶路。”
“你一來,我就感覺到了你身上的妖氣,斑駁雜亂,哪怕用障眼法和匿息丸都掩蓋不住。”靜天接着說道,似乎并不在意染畫的解釋,問:
“你來琉璃宗,是為了尋淨石融煉妖力的?”
染畫挑眉,散去捆綁着重劍的妖力鎖鍊:“不愧是同門師兄妹,猜得倒是一樣準。”
她現在明白了,靜天是故意輸給她的。
也是,修真界第一人看見妖皇後直接将淨石拱手送上實在是太難聽了,裝作實力懸殊打不過還可以說上一句“盡力了”。
靜天的表情松動了些:“我願意将淨石借給你,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染畫:“什麼條件?”
“我希望你能幫我将修為和靈根轉移給連薪。”靜天冷冰冰地扔下一個驚天大雷,“我知道你做的到。”
“我的确做得到,不過你真的想好了?”
染畫面上略有些驚訝,說道:“連薪吃過長生不死藥吧,所以他沒有修為也可以不老不死。但你已經三千歲了,沒了修為,身軀就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我确定。”靜天的語氣平靜沉穩。
“你确定?”染畫對她談不上讨厭,低聲笑笑,難得好心又勸了一次,“既要交易,你又何必遮遮掩掩,我提醒你,若是要連薪心軟,留在你的身邊,這可不是個好方法,他昨日提起你,可說了三遍“恨之入骨”。”
“說不定他會很爽快地同意,然後看着你變成一坨灰燼,再放開你一直壓制的修為,幸福地飛升上界。”
靜天沉默片刻,低聲道:“那也不過是物歸原主。”
靈根修為,物歸原主,這故事似乎有些耳熟。
她決心已定,染畫摸了摸下巴,同意了,“那好。”
“快回去吧,那兩兄弟要打起來了。”
——
“啊啊…你們不會真的是來殺靜天的吧!段兄,你若還當我是兄弟,就幫我攔住染畫!”
因為段銘霜的任何法術都對連薪無效,所以他隻能像個凡人一樣用胳膊攔住連薪,兩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樹蔭下,兩個年紀不輕的男人腿踢着腿,腳踩着腳,互相推着彼此的臉,說話含含糊糊,隻能勉強聽個大概。
段銘霜聽了連薪的話,冷笑一聲,手上更加使勁,直推地連薪臉部變形,面具也差點被扣掉,“你不是說對靜天恨之入骨嗎?怎麼現在又對她的安危牽腸挂肚起來了?”
連薪扭着胳膊嘴硬,“正是因為我恨她,所以我希望她死在我的手下,若是她被染畫殺了,我又怎麼報仇?”
段銘霜信他個鬼:“是嗎?”
“是嗎?”
染畫風輕雲淡地從幽暗的小道上走出來,靜天跟在她的身後,眼神空洞,走路時的姿勢很僵硬,像是沉默的遊魂。
“那我就給你個機會複仇。”
“什麼?”連薪呆愣住,不明所以。
段銘霜趁機推開他,走到染畫身旁,他記挂着染畫的傷,握住她的手給她輸送靈力。
染畫看着他輕笑,轉頭時紅眸卻晦暗冷漠,她随意一揮手,身後的靜天愣愣地走上前,跌入連薪的懷抱。
連薪下意識接住她,靜天眉骨上的劍痕擦過他的唇角,冷的像冰。
林中寂靜無比,他聽見染畫用不屑地語氣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