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城的郊外,剛好與遠處王城遙遙相望。
城裡的火光漸漸平息,迎着東方曙光,阿祇看到水上飄來一艘船,欣喜地以為是接應她的人,卻沒看到努爾的身影,立即警惕起來。待小船靠岸,阿祇已經藏好自己的身形,隻見跳下兩個壯碩的黑影,從船上又扛下一個捆綁着的女子。女子像是剛從昏迷中蘇醒,被堵了口隻能發出嗚咽地掙紮聲,渾身綠松石零落撞擊出細碎碰撞,竟是有一面之緣的人——阿依夏木。
阿依夏木雙手被反綁,發絲淩亂地被兩個黑影托拽着上了岸,不知這位于阗公主怎麼被抓住成了人質,即便郭謙教過她幾手防身,加上前世的格鬥訓練,阿祇也自知不是兩個壯漢的對手,出其不意偷襲也許有勝算。躊躇瞬間,黑影已經來到她的藏身之地。
阿祇蒙上臉撿起一塊石頭,來不及多想,敲昏了走在後面的身影,前面扛着人的大個子警覺,但已經來不及了,阿祇從靴子裡抽出事先藏好的沮渠匕首,快速在他右手腕劃了一刀,黑影吃痛正要反抗,阿祇再次揮起石頭,一下子把人砸暈過去。
被扔在地上的阿依夏木,吓得拔腿就跑,阿祇扔了石頭,擋在她身前揭開面紗。
“别怕,是我。”
倉惶逃命的阿依夏木,踉跄了一下,看到阿祇的臉,旋即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阿祇取出阿依夏木嘴中的破布,公主立刻大哭起來。
阿祇趕緊捂住她的嘴,将人拉到一旁的石頭後,“噓……别把人引來。”
阿依夏木瞪大眼睛忍住哭聲,阿祇這才放開捂住她嘴的手,幫她松綁,阿依夏木緩上氣,一把扯下脖子上和頭發上叮叮當當的飾品,賭氣道:“這些沒用的東西,差點沒把我勒死。”
“小點聲,公主,你怎麼被綁到這裡?”
阿依夏木瞪了阿祇一眼反問,“你怎麼在這?你是不是和那殺人放火的是一夥的?”
阿祇苦笑,“難道不是我救了你?”
阿依夏木手指輕觸了下後腦的包,嘴角嘶一聲悲憤交加,“拂雲殿被火襲,一個仆人說護送我,可轉眼就把我交給了那兩個壞蛋,他,他們敢打暈我……”
“公主有宋繇的消息嗎?”
阿依夏木顯然被吓得不輕,搖搖頭,“到處都是火,死了很多人。”她臉色驟變,又道:“我父王母後還在城裡,我得回去。”
人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回跑,阿祇拉住她,“不要輕舉妄動。”
“本公主憑什麼聽你的?”阿依夏木的聲音尖細,見她又掙紮着大喊,阿祇隻好又堵上她的嘴,“憑你打不過我!”
被制服了的公主瞪大了眼睛,總算冷靜下來。阿祇走到旁邊倒在地上的兩個男人跟前,開始扒開衣物,阿依夏木抽泣了幾下,露出鄙夷的神情。
阿祇見她那樣子忍着沒罵人,學乖了,“還不來幫忙?”
在黑衣人身上沒發現什麼特别的信物,阿祇又去拖另外一個男人,意外發現黑色外衣下套着鎖子甲,看一旁呆坐在地上的阿依夏木便喊她過去。
“這是好東西,快換上。”
阿依夏木看她從男人身上脫下黑乎乎的東西,嫌棄惡心腌臜。跪在地上的阿祇快被她氣吐血,“難道刀劍會因為你是公主而繞開?”
鎖子甲被扔在她腳下,難得并不笨重,阿祇不顧阿依夏木的抵觸,幫她換下珠钗羅裙,強行套上鎖子甲,再穿上身材略矮黑衣人的夜行衣。于阗女子輪廓鮮明,但與漢人并沒有太大差異,幫她束緊頭發,蒙上黑巾。
“别怕,沿河向東十裡,你就得救了。”
阿依夏木閃着大眼睛,抓着阿祇的手渾身發抖。時間有限,阿祇躊躇了一瞬,終究下不了手殺人滅口,隻好把兩個男人藏在大石後,拉住阿依夏木。
阿依夏木的手冰涼,阿祇緊緊抓住忍着顫抖的公主,說道:“和田城有人裡應外合,抓你定有所圖,若不想死就拼命跑。”
阿依夏木搖着頭:“不,我不行。”
眼淚一顆顆控制不住往下掉,她看着相似裝扮的阿祇,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淪落到要與這個令人厭煩的女人一起狂奔。
阿祇的手溫暖有力,阿依夏木強忍着沒出說怕字,耳邊是她堅定的聲音:“你一國公主難道要坐以待斃?不是想見你父王母後了?”
在路邊的泥塘中,阿祇撈起一把泥,往她臉上摸了一把,又道:“你身上可有公主信物?”
阿依夏木呆愣住,慌亂地從領口扯出一塊魚式金鑲玉墜,取之“金玉”之意,背面刻着于阗文“玉之公主”,這是她的護身符。
“父王親自為我所刻,從小就戴在我身上。”
于阗古文雕刻出的“玉之公主”,字字珠玑,父愛盡顯,可惜阿祇打破了她的遐想,笑嘻嘻地看了阿依夏木一眼。
“傻公主,不要别人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阿依夏木有點懵,反應過來她在揶揄自己,“你,敢欺負本公主?告訴你,别以為你與本公主有幾分相像,就算你搶了護身符也作不了“玉之公主”,大祭司第一個能揭穿你。”
“放心,我對當公主沒興趣。”
阿依夏木鼻子一哼,“騙子,這世上有幾個女人比我的身份更高貴?”
阿祇轉身看着落魄的阿依夏木,覺得她此時竟有些可愛,說:“高貴不代表順意,與其當公主,我甯可作一個使臣。”
阿依夏木鄙視說:“使臣有什麼好?”
“有什麼不好?看盡天下繁華,領略無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