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聲音冷冷道:“帶過去。”
半晌殺戮,奴隸販子的傷亡最為慘重。黑鐵騎向來求财又害命,凡是被他們看中的商旅,很難有活口。凡是證明不了身份的,一律抹了脖子。貴族打扮的人都吓破了膽,他們也想冒充王室,奈何這些人對西域三十六國了若指掌,說不出個身份的,終究難逃一死。
眼看着,上百的隊伍,已剩下不足十人。
周圍堆滿昨夜一起唱歌跳舞的同伴屍體,沙漠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紅色,看的人觸目驚心。黑衣人捉住這幾人都是些破落王室,沒什麼價值,不過規矩就是規矩,他們不會要他們的命。
“沙漠的盡頭,除了臣服,隻有死亡。”
曾經暴戾的奴隸主,跪地求生:“我,我臣服,我給你們金子,我有很多……”
話沒說完,黑衣人手起刀落,一刀斃命。
“你不配。”行刑人刀尖滴血,言語冷酷。
阿祇蒙着臉混在人群之中,手中的信物救了她與米耶一命,讓她沒想到的是,不遠處奴隸們的死屍裡面,竟然悄悄爬出來一個衣衫褴褛的身影。
奴隸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微弱祈求:“别,别殺我。”
黑衣人首領身材高大,陰影如同魔鬼般從阿祇身邊經過,黑色的包頭巾外,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讓阿祇想起了初見沮渠蒙遜眼神中的殺意。他的圓刀泛着寒光,刀尖擡起小奴隸的下巴,一注鮮血順着女孩瘦弱的脖頸流下。
阿祇擡起手臂,袖口中的弩箭對準黑衣人,沉靜的聲音響起:“财物全歸你,不要傷人……”
黑衣人的刀尖沾着血,回頭瞥了阿祇一眼,冷笑道:“殺了又怎樣?”
小奴隸吓得瑟瑟發抖,圓刀架上脖子,一寸寸被逼擡起頭露出驚恐的眸子。
男人話鋒一轉,聲音帶着戲虐:“不過……回鹘的公主,自然得留着。”
圓刀一松,小奴隸立刻癱軟在地。
男人來到祖慕祇面前,陰恻恻輕輕撥開她的弩箭,阿祇沒有沖動反抗,他扯下她的頭紗仔細端詳女人眉眼,額間一朵優昙花钿。
“果然如此。”男人冷笑,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阿祇沒有任何舉動,黑衣首領問道:“該稱呼你辛夫人?還是伽藍公主?”
阿祇的袖箭被人卸去,寡不敵衆,硬碰硬沒有任何意義,看到眼前這雙與沮渠蒙遜有幾分相似的眼睛,她大概猜出了這人是誰,諷刺道:“盧水胡少主,什麼時候做起了搶劫大漠的買賣?”
對方沒想到她竟認出他們的身份,看來那小子和這個女人交情匪淺。
他一言不發地拉下面巾,露出與沮渠蒙遜七分相似的面容,不同于蒙遜修羅般的硬朗線條,這人陰恻恻的眼神讓人不安,他半邊蓄發半邊剃光,左耳帶着金環,冷冷揮了揮手,讓幾個黑衣人綁了幸存的人。
白月噴出一口氣,警惕地原地踏着四蹄,彷佛等主人一聲令下,便能連日連夜地帶她奔跑,穿越廣闊的沙漠。然而,阿祇沒有逃跑的意思,無謂的掙紮不如見機行事,她還得護着米耶,隻能強裝鎮定,手心卻早浸出了汗。
她看出黑鐵騎并不會要她們的命,便壯着膽說:“隻要閣下放過我們,财物盡請拿走,于阗、回鹘、疏勒王室還将欠黑鐵騎一個人情,日後若有所求,事必躬親。”
“别自作聰明。”
黑衣首領對她的提議置若罔聞,打了一個胡哨,百十人的隊伍有條不紊地收拾貨物金銀,包括幸存的人質,也被綁在搶來的駝隊後面。女人們在最後,前面的阿紮提就不幸了,被拖拽着踉跄幾步,摔在沙丘上吃了一嘴沙。
阿紮提苦求道:“求求你們,我的腿受了傷,能不能賞賜本王子匹駱駝?”
阿祇心裡默默歎氣,與冷血的殺手為伍切記擺正姿态,阿紮提恐怕要吃苦頭了,隻聽啪的一聲,阿紮提慘叫着,後背被鞭抽出一道血痕。
“不想死就閉嘴。”一個黑衣人下手又穩又狠。
那些黑衣人沒有對王室貴族下殺手,卻也沒手下留情,對愚蠢找死的人不會留什麼仁慈。
阿祇、米耶和小奴隸被綁在最後,得逞的黑鐵騎收拾好戰利品,另外派人綁着這些俘虜,努爾跟着阿祇和米耶,黑鐵騎沒有難為她們,衆人跟着駝隊逆着沙丘向遠山的方向行進,阿祇憑着太陽的方位辨認出她們在朝東南方走,腳下的軟沙越來越硬,一個時辰不到就來到戈壁灘,居然有小溪流淌,這裡很可能是尼雅河的支流。
太陽快要落山,黑鐵騎終于停了下來。
阿祇吃驚眼前景象,原來沙漠中的強盜真的都有一個藏寶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