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兩隻箭朝馬匹射去,試圖驚吓馬匹。
那人的禦馬技術很是熟練,這種山坡路矮腳馬很容易受驚亂跑,騎馬人在馬鞍上換了騎法,順着馬驚了的方向調轉身子,人跳下馬去。恰好,阿祇敏捷地發現樹上人的蹤迹,袖口短箭回擊,騎馬的小郎君也不遑多讓就地滾了一圈,撿了個石頭,轉身掏出彈弓,打向刺客。刺客先是手臂被射中,又被彈弓打中,松柏長青的枝葉再遮不住身形,掉到地面,他調整了姿勢,直奔阿祇而來。
阿祇袖箭對準刺客,“站住,不然我不客氣了。”
刺客不開口、不停腳,輕功極好,幾個跳躍越靠越近。
阿祇再無顧及,一招中标,又射中那人的小腿。一聲悶哼,蒙面刺客摔在地上。騎馬的小郎君正好趕到,抽起馬鞭朝飛來的刺客甩去,奪下他手中的匕首,看來刺客是打算劫持辛夫人。騎馬小郎君的反應很快,趕忙用膝蓋抵住刺客後背将其雙手反剪,然後用馬鞭綁住他的手腕,一用力,便将人翻了過來,撤下面巾,驚呼道:“阮秀?”
阿祇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新晉的魁首中正有這麼個名字,六書魁首——陳留阮氏阮秀。
阮秀看到制服他的人也是一驚,“祖弇,你放了我,抓住辛夫人的賞金,夠你花半輩子。”
原來又是賞金獵人,但好像哪裡又不對。
被叫做祖弇的騎馬學子與刺客認識,應該就是新晉射禦魁首。阿祇不等祖弇回答,打斷刺客的遊說,“你是陳留阮氏高門子弟,在山中至少住了一年,精通輕功射箭卻故意隐藏,隻得了書法魁首。阮郎君,身在學堂,卻知曉江湖中事,你不是賞金獵人,你是陳留阮氏的細作?”
阮秀臉色變了又變,“我不是陳留阮氏的細作。”
“那就是别人的細作了?”阿祇追問。
“不……”阮秀有些慌神,直覺被套了話,幹脆閉口不言。
這人出現在此,絕不是偶然。他剛才有機會殺了自己的,然而卻并沒有痛下殺手,阮秀不惜暴露身份,到底有什麼目的?阿祇看向祖弇,他是個年輕壯實的少年,臉盤黝黑,卷發深目,他趕緊解釋說:“我,我不是細作,宋師兄讓我每兩日來送炭火,我也做些雜役的活兒,能抵夥食錢。”
祖弇的漢話說得比較生硬,又不善言辭,剛才辛夫人的出手讓他心生敬佩,聽她揭穿阮秀的話,更加覺得辛夫人聰明無比。自從被玄郎君從龜茲救了下來,來到靖恭堂求學,他就很是敬重他的恩人,當然包括恩人的夫人。
“米耶。”阿祇喚出藏在不遠處的人。
米耶小跑着過來,見到阿姊無恙,一個西域少年壓着地上受了傷的刺客,這才放下心,“阿姊,現在怎麼辦?”阿祇短暫思量,“你和祖弇将這位阮郎君帶下去,交給宋繇,看好了,别讓他與外人接觸。”
“是。”米耶又猶豫了,“阿姊,那這飯……”
阿祇接過米耶手中的食盒,這小丫頭還惦記着飯,也是心大。讓她跟着祖弇一起去,除了傳話給宋繇,也是作為證人,眼前的祖弇漢話生硬為人耿直,阮秀雖然受了傷,但為人狡猾,怕又耍什麼花樣,人被祖弇搜過身後,丢上馬背,米耶看了一眼雅風苑的方向,這才随着祖弇下了山。
阿祇加快腳下步伐,她心緒不甯,總覺得事情還沒完。
夕暮微微見沉,沒多久她就來到雅風苑。
她走進潭兒的院子,這裡異常安靜。
日光斜陽餘輝,屋子裡卻是昏暗一片,她看見床帏垂下裡面睡了人,于是她點燃了蠟燭,走近床沿。潭兒好像睡着了一動不動,她拉開床帏有些不安,正要叫醒被子裡的人,卻猛地被人拉了下來,嘴上突然傳來清涼觸覺,很快轉變成疾風驟雨的啃咬撕扯。阿祇倒吸了一口涼氣,使勁推開眼前的少年,伸手,看見那雙眼睛卻沒打下去。
她萬分吃驚,還當他是那個孩子,“潭兒?”
然而,眼前的少年,哪裡還有小鹿般清澈無辜的眼神,黑色的頭發披散着如潑墨的綢緞淩亂飛舞,一雙邪魅黝黑的雙瞳,眼角血紅淚痣,更讓他看上去更妖異幾分,他一步步爬向阿祇,如暗夜的精靈危險且魅惑,開口卻說:“姊姊,我是沖兒。”
半敞的領口露出的皮膚白皙如雪,潭兒稱她姊姊,看來又把她認錯成了别人。
“姊姊,我是沖兒啊,小字‘鳳皇’,我們的父王是燕國景昭帝,我十歲被封中山王,十一歲受封大司馬,若不是苻堅滅我大燕,如今我就是大燕皇帝,你,就是大燕清河長公主。”
阿祇控制不住心驚,所幸她經曆過風浪,不動聲色地看向這十二歲的少年。腦海裡迅速翻出那段隐晦的詩句:“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大秦天王苻堅滅了燕國,見燕國清河公主和其弟慕容沖貌美,便一同被收入後宮,自此長安流傳出了千古歌謠。
眼前的潭兒,不,是慕容沖,眼神渙散,明顯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