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梅閣是謝家位于西郊的一處于别院,此處依山傍水,環境十分清幽,更以園中有數百株梅樹而聞名于京城。每年梅花盛開之際,謝家人都邀請親朋好友來此地賞梅,并漸漸成為京城的一大雅事。這次是謝家有名的才女,謝三姑娘帶頭舉辦的賞梅宴,所邀之人也都是京城大戶人家的閨秀。
萬梅閣四周粉牆環護,綠柳周垂。蘇曦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萬梅閣的大門前,待白慕荷給門房出示過請帖之後,她們在謝府仆從的帶領下走了進去。經過一座垂花門樓,然後沿着一條長長的甬路,一直往前走。
萬梅閣果然是一個雅到極緻的所在,這裡的建築古樸典雅,布局錯落有緻。庭院内亭台樓榭,小橋流水,花木扶疏,相得益彰。更别緻的是,後院有一座小小的土山,上面栽滿了梅樹。
此時正值梅花盛開的季節,蘇曦她們一進門,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擡頭一望,便看見前方像有一片粉色的雲海,似朝霞般絢爛奪目,美不勝收。
蘇曦一行人走了大約一刻鐘,才走到了那片梅山下。彼時山坡上,梅樹下,已經聚集了很多閨秀,個個都是妙齡女子,人人都披羅戴翠。她們彩裙相接,鋪席置案,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好不熱鬧。
見到蘇曦一行人來,一個身着淡粉色團花雲錦褙子的少女忙出來迎接,這位少女看上去十五歲左右,圓臉、大眼睛,長得甚是俏皮可愛。蘇曦猜想,這位應該就是謝三姑娘。
“慕荷,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你很久了。”那少女一見到白慕荷,就親熱地拉着她的手。
“實在抱歉,我們在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白慕荷滿臉歉意地道。
“其實也不算晚,楊姐姐也是剛剛到。”那少女道,随即她注意到了白慕荷身旁的蘇曦和崔雲芩二人,于是滿臉堆笑道:“崔姐姐也來了,我真是太開心了。”
那少女和崔雲芩寒暄了幾句之後,又指着蘇曦道:“那這位姐姐是?”
白慕荷看了一眼蘇曦,然後笑着對那少女介紹道:“這位是我成安伯府的二表嫂。”
“二嫂,這位就是謝府的三姑娘,謝如意。”白慕荷給蘇曦介紹道。
在場的人聞言,瞬間都把視線聚集到了蘇曦的身上。大家都知道成安伯府的二公子娶了一個鄉下丫頭。因此事太過于新鮮,所以一時間竟成為了京城的頭條新聞。加之蘇曦之前在莊子上住,京城中極少有人見過她的。所以她今日一來,就激發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衆人見她身材窈窕,容貌秀麗,她今日穿着一身素色的長裙,烏黑的長發随意地挽成了一個随雲髻,上面斜插着一隻珍珠碧雲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裝飾。通體看上去,她打扮的雖然簡約,但卻不失貴氣,有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雅。
此時站在她的身旁,身着流光彩裙、頭上插滿珠翠的白慕荷,倒是被她襯托成了庸脂俗粉。人群裡,不知誰說了一句:“成安伯府的二少奶奶生得一副好相貌,難怪會被王夫人看中!”
“那是自然,不過啊,人也不能隻看外貌,如果隻是一個花瓶,看久了也怪沒意思的。”有一個長臉細眼的姑娘,陰陽怪氣地道。她是工部郎中的嫡長女,平素和白慕荷的關系比較好。
“莞兒,不能這樣說,說不定人家是個秀外慧中的呢。”坐在鄭莞兒旁邊的一個少女道。
那少女面如滿月,肌膚白皙勝雪,體格豐腴,與人說話時總是面帶着三分笑,看上去是一個好相與的。她是鄭莞兒的表姐,名叫甄姗姗,其父是翰林院的編修,據說她的琴棋書畫五一不精,素有才女之名。
那鄭莞兒長了一副精明刻薄相,她擠了擠眼睛,附耳在一個閨秀的身旁,狡黠地道:“年年都是我們這些人來玩,也沒啥意思,目下有她這樣的一個人,也怪新鮮的。我估計她大字都不一定認的幾個,回頭我們好好捉弄一下她,待會兒有得是樂子瞧。”
她們的對話聲音很小,其他人是聽不見的,但蘇曦見那幾個姑娘擠眉弄眼的,就猜到她們肯定沒憋什麼好屁。這些大家閨秀,雖然自以為良好的家教和學識,但其實骨子裡還是媚上欺下的。
謝如意也不顧上她們說什麼,今日她做為東道主,需得熱情周到地照顧好每一位客人。她把蘇曦一行人請到筵席前面,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又匆匆地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宴席上擺滿了各色糕點果品和香茗果釀,糕點有梅花酥、芸豆卷、鴿子玻璃糕、奶油菠蘿凍、雙色馬蹄糕等,幹果有奶白杏仁、 柿霜軟糖、 酥炸腰果、 糖炒花生等,茶飲則是廬山雲霧。等客人都到齊後,謝府的仆從們有條不紊地擺上了各式色香味俱全的熱菜,每一位客人的前面都擺上了一個花鳥蓮瓣高腳銀杯,蘇曦知道這是用來飲酒的。
坐在蘇曦對面的正是那鄭莞兒,她一邊跟她身旁的閨秀聊天,一邊時不時地朝蘇曦這邊瞟幾眼,偶爾還會跟坐在蘇曦身旁的白慕荷眼神交流一下。蘇曦表現得大大方方,坦然自若。雖然這是她自穿越以來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宴會,但她在現代社會的時候,也沒少參加這種場合,所以她并不怯場。
幾番推杯換盞之後,有人開始提議行酒令。此時鄭莞兒站起來說話了:“今日來者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我提議我們行飛花令,若有不遵者,連罰十倍,逐出席外與人斟酒。”
“不錯,雅得很。”,“是個好主意。”衆人紛紛附和道。飛花令要求行令者既飽讀詩書,還要才思敏捷,是閨秀們展示才華的一個好機會。所以此提議一出,無人反對。
鄭莞兒說完之後,不懷好意地瞧了蘇曦一眼,白慕荷也有意無意地看了一下蘇曦,蘇曦依然是一副從容自在的樣子。白慕荷暗笑道:“估計這個村姑都不曉得飛花令為何物,等會兒就讓她出去給大家斟酒吧。”
“我先來,花間一壺酒。”鄭莞兒道,說完她指了指坐在她身旁的甄姗姗,“姗姗姐,該你了。”甄姗姗聽了,忙接道:“春花秋月何時了。”然後下一個少女道:“春江花朝秋月夜。”下一位接道:“映日荷花别樣紅。”然後是:“不知近水花先發。”
看到這裡,想必各位看官也看出了古代飛花令的規則,那就是倘若第一個行令人所說的詩句的第一字是“花”字的話,那麼第二位行令人要續接的詩句中的第二字須帶“花”,第三位行令人要續接的詩句的第三字須帶“花”,以此類推,循環往複。
很快就輪到了崔雲芩,崔雲芩接了一句:“出門俱是看花人。”,說完她看了一眼蘇曦,方才感覺有些緊張。她之前一直都在專注的欣賞梅林,此刻才意識到,蘇曦或許沒怎麼讀過詩詞,她很有可能接不上,早知如此,就不該聽白慕荷的建議來這裡。
就在她擔憂之時,蘇曦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不緊不慢地道:“霜葉紅于二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