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俗世的祭典結束的七天後真正的祭典也會拉開序幕,作為這一代大巫女的布瑠前輩會以神使的姿态主持祭典,并将她的一切祭獻給神明大人,成為祂真正的眷屬。
小奈還不太理解死亡的意義,不過宮司大人還有許許多多前輩們都說這是為了神明大人,為了所有人的幸福,就算肉身泯滅了,他們的靈魂也将回到神明身邊,得到永遠的安息。但想到布瑠前輩離開他們的身邊,她心中還是泛起了一絲絲失落和悲傷,以及對未來的茫然。
祭典的那一夜,小奈為布瑠捧上一席華麗的振袖和服,漆黑的底色,袖口衣擺處都用綠色摻雜着金線密密地勾出繁茂的枝葉,燈光下熠熠生輝。
“真美。”布瑠撫過柔滑的緞面,輕輕地稱贊道,不過神情中卻沒有絲毫的雀躍。
“布瑠前輩,你是不是很難過?”小奈仰起頭,忍不住問道。
布瑠微微一怔,随即搖搖頭笑道:“沒有的,小奈,我隻是覺得一切都要結束了,有些舍不得而已。”
聽到這話,小奈猛地抱住布瑠,将頭埋到她的懷裡,稚嫩的聲音中帶着點哭腔:“布瑠前輩,小奈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你了呀?不要離開好不好?”
布瑠緩緩地歎了口氣,看着這個未來即将重複她道路的女孩,眼底不自覺泛出憐憫,但她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了,隻能溫柔地回抱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小奈才平靜下來。“我要幫助前輩成為最美的神使。”紅着眼眶放開布瑠後,她便努力地幫助布瑠裝扮起來。
用纖細的蔓藤編在柔順的黑發中,輕輕盤起來插入一隻綠葉纏枝的發簪,尾部用幾行珍珠串成了流蘇垂落而下,與身上的和服交相輝映。白皙的皮膚,狐狸眼波光流轉,最後用指尖在唇上抹上豔紅的胭脂,整個人真如神女一般。
“小奈,那我就走了。”布瑠側首望向她,淺淺地笑了笑。
小奈眼裡不自覺又漫出眼淚,她深吸一口氣,勉強按捺住悲傷,随後雙膝跪地,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深深叩了下去:“姐姐,祝您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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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火把從神道兩側延伸到最低的鳥居。
布瑠右手執神樂鈴,左手拿着一綠枝,一步一步走上神殿旁巨大的禦神木之下已經搭建好的祭神台,宮司大人和其餘幾位陰陽師身着白底金紋的狩衣端坐在下方,他們身前則擺放着筝和太鼓之類的樂器,其餘巫女也恭敬地站在不遠處。
布瑠手腕一轉,鈴音響起,和着莊嚴的樂聲開始跳起了祭祀之舞。
這已經是練習了無數遍的舞蹈,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布瑠都熟記于心,但最重要的這一次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全身心投入,她的視線總是每每投望在遠處,好像期望着從階梯上某個人的出現。
夜晚的風吹來,兩排火焰明明滅滅,漆黑的密林深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光亮之處翩翩起舞的女孩,他們配合着舞蹈的節奏,不斷低吟着冗長的咒語。
慢慢地風越來越劇烈,最後形成一個氣旋盤旋于神社上空,同時祭神台上銘刻的法陣開始發出金光,伴随舞蹈最後的動作落下,法陣轉動,無數的藤曼從禦神木下湧出,争先恐後地向女孩糾纏而去,将她的四肢牢牢捆住。
宮司大人和其中四位陰陽師放下手中的樂器,緩步來到祭神台的前方,他們雙手結印,誦念着最後的咒文。于是法陣的光芒越來越亮,随着一陣罡風卷過,陣法外圍一圈突然迸發出熊熊火焰,并且迅速往内蔓延,但當沿着蔓藤舔舐而上時它們卻沒有被燒毀,而是變得微微發焦。
儀式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尾聲了,火光之内,布瑠微微睜大眼睛,面上陡然閃過幾絲掙紮與不甘。
看到她如此,宮司眼中露出不忍,但欲言又止之下還是輕輕說道:“你不要等他了。”
聞言,女孩的雙唇劇烈顫抖,雙眸猛地變得兇狠起來:“你們把他怎麼了?!”
“清原彌生始終是姓清原的,雖然他背叛了家族,甚至試圖傷害神明,但是最後時刻還是及時醒悟,他目前已經被幽禁起來。”宮司歎了一口氣,神情帶着幾分悔意和頹然,“終究是我的錯,不該讓你們接觸,産生不必要的感情反而害了你們兩個。”
“塵歸塵,土歸土,布瑠,為了彌生,也為了你自己,就安心地侍奉神明吧。”
話音落下,火勢越來越大,在所有人的冷觀下,最終以燎原之勢完全吞噬了祭神台上那個纖弱的身影。
視線之中全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布瑠”被蔓藤呈“十字”緊緊束縛着,一朵一朵火苗攀爬上她的四肢,似乎想要燒幹她的每一寸皮膚,而她則是低垂着頭,劉海垂落下來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下一秒,女孩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詭谲的笑容
“這就是你的劇本嗎?”語氣中夾雜着戲谑和譏诮,她周邊的氣勢蓦然散發出巨大的壓迫感。此時除了祭神台外面的一切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整個空間正慢慢褪去顔色。
“注定被獻祭的巫女,短短三個月與貴族男孩相戀,男孩許諾必定會拯救女孩,但在祭典當天卻不知所蹤,巫女最終還是成為了神的祭品和養料,至此兩人成就悲劇的一生。這到底是你為我們編織的幻夢?還是本來就是你自己的故事呢?”
說到這,她微妙地停頓了幾秒,視線直直地落在虛空某處,再出口時語氣卻顯得格外意味深長:“我想想,該怎麼稱呼你呢?”
“‘布瑠’?或者說現在的‘青木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