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他忽略了。
隻是他不理解,為什麼當初他問林瑜晚的時候,他卻沒有否認?
這到底是為什麼?
心中的疑惑被無限放大,像是從陰溝裡長出來的荊棘,一點一點刺穿名為光明的遮蓋布
他眼睫微垂,将這些情緒壓了下去,輕聲道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作為感謝徐氏旗下娛樂公司接下來的五個項目,我都會投資。”
……
和徐霜城告别之後,盛聞傾并不打算先去向林瑜晚求證這些事情,他盤算着時間,又去了小少爺所在的醫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再次看到了病床上的人。
他的狀态似乎比昨天還要嚴重一些,昔日一張略帶圓潤的臉蛋,現在下巴尖都瘦出來了,蒼白的臉上中透露着病态的青灰色。
難道他真的就注定醒不過來了嗎……
盛聞傾蹲下身子,靠在門口,又等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他離開醫院後,又想辦法聯系了江城大學的一些醫學系同學,和一些公司的合作商,試圖通過他們聯系到醫學這方面的專家,能夠救一救小少爺。
仍舊一無所獲。
他第一次覺得,盛世京瀚的合作人脈以及他所認識的哪些人,其實都算不上有用的人脈。
他們都救不了他所在乎的人。
他們沒用,他……更沒用……
當初他沒有能力留下他的母親,這次他仍舊沒有能力救下小少爺……
這麼多年來,不斷增長的隻是年歲,而不是能力。
他又像當初一樣,陷入了無解的局。
盛聞傾苦笑了笑,關上了手機不再聯系其他人了,而離開了别墅,開車去了隔壁陽城。
外公家就在陽城,也是母親的父親家。
陽城的一座山上,有個從他記事起就存在的寺廟。
母親還在時,她經常到這個寺廟裡來,她說那裡有她的信仰在。
她是個外表柔弱,内核卻非常強大善良的一個女人人,同時也潛移默化地影響着盛聞傾,讓他也成為這樣一個善良有信仰的人、
他也常常到這裡來,既是陪着母親,也是為了他自己。
可她病重那一年,盛聞傾卻逐漸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沉默寡言,愈發不讨人喜歡。
整日都在為母親的病情擔憂着,也很少到這裡來。
直到醫院将什麼方法都用盡了,母親的病情依舊沒有恢複,反而愈發嚴重。
盛聞傾被逼到了絕路,就偷偷地來了這裡,求求這裡的神佛,試圖讓他們可憐可憐母親,讓她的病盡快好起來。
可是……什麼都沒用……
母親去世後的一個月,他哭喊着問大殿裡的每一尊神佛,為什麼要讓母親離開。
最後被寺院的大師父攔了下來,告訴他人各有命,不可強求。
從此之後他便抛下了母親口中那所謂的信仰,再也不信什麼好人有好報,心誠上天就會得到上天的庇佑。
而今天他踏入這裡時,再次證明了他再次陷入了囹圄中,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拯救他在乎的人,隻能靠着這一點點幻想,以試圖抓住拿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停下車之後,盛聞傾提着一桶水和一個掃把,從山腳下開始,兩千多個台階,他拿着掃把開始一點點掃。
掃完之後,蹲下,用水桶裡的帕子将台階上的污漬一點點清理幹淨。
循環往複,直到他走進山門,跪在寺廟中的大殿之上
“貴客,為何而來。”
跪在蒲團上的那一刻,身後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盛聞傾記得,這是那個大師父的聲音。
十幾年了,他的聲音還是沒怎麼變過。
他動了動唇,墨色的眼眸注視着前方的神佛雕像:“我……為我在乎的人而來,想求他從沉睡中醒來。”
“貴客,人各有命,不可強求。”
許久之後,他聽到身後的大師父再度開口。
“我……明白。”
……
從寺廟中中離開,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了。
盛聞傾開車從陽城趕回了雲京。
進入雲京市區時,天卻快亮了。
這意味着楚家人馬上要換班,會攔着他,不允許他進入無菌病房看他。
但這次,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站在病房外看着他。
他想進入病房看他。
因為今天是醫生口中說的最後的日期。
盛聞傾進入醫院,緩了身無菌服,就走向了無菌病房的方向。
當他推開病房的門,盛聞傾走到了小少爺身邊,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溫熱的體溫從他指尖傳來,提醒他還活着,讓他冰冷的心短暫地回溫一些。
“今天,我去了陽城,去求問了一下那寺廟裡的神佛,”盛聞傾看着他,胸膛裡地那顆心每跳動一下都帶着痛,“他們說你能醒過來,所以……”
“所以你該醒過來了。”
盛聞傾的話,像是投進死海裡的石子,沒有任何波瀾便沉底了。
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秒,所有的疲憊與失望想毒蛇一樣纏繞在他身上,即将要将他整個吞掉。
果真就是人各有命,不可強求嗎?
他忽然覺得身體好沉,他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半跪在床邊,鹹澀的淚水從眼角流出,落在了身下人的睫毛上
他下意識地用手指去擦拭他睫毛上的眼淚,然而手指還未觸及到時,病床上的人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