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對視的那一刻,盛聞傾隻覺得身體發軟,整個大腦出現了短暫的宕機,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醒了。
那瞬間,盛聞傾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下,胡亂地擦掉了他眼角的淚珠,彎下身子沉聲喊了句:
“幼星。”
病床上的人隻是看着他眨了眨眼,再次陷入了沉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面對這樣的結果,盛聞傾如夢初醒,撐起身子,迅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小少爺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帶着其他醫護人員進入了無菌病房同時也通知了楚家人。
楚家人火速趕來,将醫院的無菌病房團團圍住。
盛聞傾沒辦法過去,隻能站樓梯間,偷偷地看着無菌病房的情況。
等到小少爺身體脫離危險期的消息傳出來時,他的一顆心才緩緩平複下來。
他醒了……
他和母親的結局不一樣……
他真的活了下來……
陽城山上寺廟的那些神佛,聽見了他的願望……
盛聞傾脫力地蹲在樓梯的拐角處,昔日一張冷漠嚴肅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
……
楚幼星表面上是醒過來了,其實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醒過來。
從他脫離生命危險,轉到普通的高級vip病房後,他每天睜開眼睛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幾秒鐘,随後又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一周,他才真正的醒了過來。
楚幼星睜開眼,緩了一分鐘後,意識漸漸地回籠了。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了童年時期,小姨帶他去了個宴會,最後卻把手腕弄傷了,一直沒有恢複。
還夢到中學時期,他被困在火海裡,差點就出不來了,幸好消防員及時趕到救了他。
最後夢見他大學時期沒有出國,而是選擇留在國内讀表演系,讀書期間,他還進組演了戲。
不僅一分錢沒賺到,還搭進去很多錢,最後還被一群水軍黑得褲衩子都不剩。
好不容易痛定思痛下定決心,準備離開娛樂圈跑去國外進修他的小提琴,結果開車的半路卻出了車禍掉進河裡了。
簡直是沒苦硬吃……
不過幸好是在夢裡不是現實,他覺得他好像也沒那麼慘。
可是當他醒來,意識逐漸回籠的時候,卻發現這些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這算是什麼事啊……
楚幼星歎了口氣,想從病床上坐起來,卻發現渾身上下疼的快散架了,嘴唇也幹的不得了,緩了一分鐘還開口:“水……”
淺淺的一聲,立刻就吸引了守在他床邊的大哥楚雲辰的注意,他迅速上前,查看楚幼星的情況。
楚幼星看着他,對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楚雲辰收起激動,撐起他的身,在他身後放了枕頭,拿起水杯喂他喝水。
“謝謝大哥。”
楚幼星大口喝完水才回過神,這才發現床邊除了楚雲辰還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夾克,一頭深紅色長發的女生,冷臉看着他。
“二姐,你怎麼在這裡?”
他記得二姐不是和小姨一起在國外讀書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楚迎歌冷哼了一句:“你還不是楚雲辰沒保護好你讓你出車禍溺水了,我們收到消息通知就從國外回來了。”
當初她和小姑收到他車禍的消息,一刻也不曾停留,便迅速買了機票從國外回來了。
回來之後才知道他是半條命都沒了,一直躺在無菌病房裡,除了找醫生幫做他檢查,什麼都做不了。
想到此處,楚迎歌朝着楚雲辰的腳尖踢了踢:“你這個哥哥到底是怎麼當的,如果你真的保護不了阿黎,你就滾去國外做楚家的海外産業,我留在雲京照顧他。”
楚雲辰百口莫辯,最後隻能乖乖認錯:“确實,我有責任,但是我也不在國外讀書,想做也不能現在做啊。”
眼看着他們兩個要吵起來了,楚幼星頭都大了。
從小到大,二姐就是楚家食物鍊頂端的女人,也是天楚集團的未來的董事長,所以她對大哥非常挑剔,每次他們見面都要吵架,楚幼星為了防止被誤傷,就躲起來。
但是現在情況很明顯他躲不了。
無奈之下,他就随便找了個借口:“二姐,我沒事,怪我自己,不怪大哥,你們兩個别吵了,我餓了,想吃東西。”
楚幼星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示意他餓了。
可就在掌心撫像上小腹那一刻,他卻覺得肚皮裡軟軟的,裡面還硬硬,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
他這是……胖了?
楚幼星滿腦子問号,他這是睡了多久,不僅肌肉沒有了,還胖了。
算了,等他徹底恢複過來,他就健健身,讓肌肉還回來。
“聽見沒,阿黎餓了,還不快趕去去。”
楚迎歌瞪了楚雲辰一眼,楚雲辰隻好繳械投降,趕緊跑了。
結果他剛拉開病房的門,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男人。
“姓盛的?你來幹嘛?”
楚雲辰才挨了二妹的罵,就有人充當出氣筒送上門來了,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個撒氣的機會。
“我……”
盛聞傾動了動唇,又恢複了往日那般矜貴冷漠,“我來看看他。”
“他才剛醒,身體還沒好呢,你就想着折騰他,姓盛的,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楚雲辰說着就把他推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而盛聞傾的關注點卻在,‘他剛醒’這三個字上,有片刻的沉默後,緩緩開口問:“大哥,你說他醒了?”
楚雲辰才反應過來剛才說了什麼,冷笑了一聲:“是啊,他醒了,但是這和你沒什麼關系,請你看在你們結婚兩年的份上,不要來打擾他,請你離開。”
盛聞傾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對方說的也确實有道理,所以當着楚雲辰的面離開了。
等到楚雲辰走遠後,他折了回來。
走到了病房前,盛聞傾卻停住了。
距離他上次見到小少爺醒來已經是一周前了,這期間他去了陽城的寺廟還願,白天做寺廟義工,晚上回來找機會看看他,他還是睡着的狀态。
而今天他醒過來了,他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
站在門前伫立了片刻後,才終于下定決心,敲了敲門,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難道是楚雲辰在騙他?
盛聞傾不疑有他,迅速推開了門,走了進去,目光在室内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病号服半解,正在摸肚子的青年,青年的小腹微微隆起,和胸膛的瘦弱平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這才想起來,青年懷孕了,肚子裡有着一個寶寶,是他和他的寶寶……
在那一刻,盛聞傾的一顆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格外柔軟。
青年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便下意識地擡頭,漂亮的桃花眸像春日盛開在樹上卻含了露水的桃花般,就這樣闖進了他的心裡。
就像那天晚上,他在無菌病房低頭看到他的眼睛時那樣,令他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然而下一秒青年臉上的表情卻變了,他迅速地用被子蓋住了身體,一臉警惕地看着他,像隻炸毛的小貓,說出的話中似乎有着千萬根針,刺地他的心頭一陣陣地發緊:“你是誰?!”
他在說什麼?
問他是誰?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一時間盛聞傾像是被釘釘子在了原地,短暫地愣住了。
“你是誰?為什麼突然闖進我的病房!?”
楚幼星再次重複了一下,眼神依舊警惕,他今天在床上坐了很長時間,玩了半個小時的遊戲,突然覺得有點犯惡心,他很想吃酸的,便在二姐面前撒嬌,讓二姐去幫他買一些酸梅回來了
眼見二姐離開了,他就把病号服的扣子解開了,準備看看他到底胖了多少。
但是衣服解開後,他才低下頭觀察肚子不到一分鐘,就聽到病房的門發出了淺短的“吱呀”聲。
是二姐回來了?怎麼這麼快嗎?
他下意識地攏起衣服,擡起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陌生男人走從門口走了進來,那一刻楚幼星吓了一跳,緊緊地拽住了被子,蓋在他的身體上。
等他反應過來,看清楚對方的相貌時,一種難言喻地心痛感瑜厭惡感從他心頭驟然浮現,刺激地他下意識反嘔。
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為什麼他心裡會如此讨厭。
面前的男人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沒有剛開始進來時那麼從容,他磕磕絆絆地開口,聲音有些顫抖:“我……是盛聞傾……”
楚幼星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得皺了皺眉,他再次确信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臉上的厭惡和嫌棄絲毫不掩飾:“盛先生是吧,我認識你嗎?你就私闖進我的病房,闖進我的病房先不說,你還沒有敲門,盛先生,看樣子你也是成年人了怎麼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抱歉,是我的錯,但我不是私闖……”
小少爺的話像是叢林道路上的荊棘,說出的每一個詞都讓盛聞傾的心頭發緊。
可病床上的楚幼星卻完全不相信他的話,而是搖了搖頭:
“你這不是私闖,那什麼是私闖?還是說你當我眼瞎啊。”
楚幼星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新聞,說是以前的仇人會在人病重沒有力氣的時候,闖進病房,對他們這種人行兇。
不過楚幼星記憶裡卻沒有這号人物……
難道是說他以前無意中得罪過對方,而他将他忘記了,可對方卻記得他,聽說他出車禍了身體非常虛弱,跑過來落井下石?
想到這裡,楚幼星如臨大敵,将衣服扣子在被窩裡扣好後,便想從床上下去,離開這個病房去找二姐,但他身體實在太虛弱了,隻是掀開杯子,像下床穿拖鞋,卻腳下一軟,整個身體直挺挺地向前倒。
眼看馬上就要摔倒地上了,方才站在床尾的男人,卻迅速走過來,把他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
落入他懷裡那一刻,楚幼星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薄荷味,萦繞在他鼻尖,經久不散。
一種難以抑制的惡心感從再次從他喉嚨裡湧出,他狠狠地将對方推開。
“你給我站住,不許再過來!”楚幼星重新躲進了被子裡,神色警惕地看着他,“如果你是走錯了房間,請你盡快離開,謝謝配合。”
“我沒有走錯房間,”盛聞傾望着空蕩蕩懷抱,緩緩地收起了動作,指尖似乎還殘留着小少爺的體溫,“我是來看你的……”
他這句話說出口,落到楚幼星耳朵裡,就是他剛才想象的那些事情變成了現實。
怪不得他從見到他,就生理性的不适,原來真的是他無意中得罪的仇人。
“看我?你為什麼要看我?我又不認識你?”楚幼星身體有些發抖,滿臉不相信,“盛先生,以前我可能有哪裡得罪過你,但是我自己沒有什麼印象,不過你放心我之後會給你道歉的,您要是沒别的什麼事情,請您先離開可以嗎?”
“你沒有得罪我,”盛聞傾沉聲道,狹長的鳳眼中帶着紅痕,“更沒有不認識我,我是你的婚姻合法伴侶。”
“我的合法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