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厲無憂看着那顆還沾着血迹的人頭,那無神卻淩厲的眼睛此刻正真真瞪着他,訴說着他死不瞑目的哀怨。
“你...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同我虛與委蛇?我許你尊位,承諾讓你成為蕭府的掌權人!為什麼?”
蕭若澤好半晌都沒有說話,遠處皇帝和蕭然正朝着這裡走來,他壓低了聲音,語氣依舊溫和:“可我要的,不是這些。”
“呵...”
厲無憂冷笑:“你這般背叛我,就不怕我殺了她?”
“你是要殺我麼?”
冷不丁的一句話突然響起,一道妙曼姿容從重重冰冷的盔甲身形之後慢慢走了出來。
她一身水藍色的衣服,未施半點脂粉,右手還牽着一個姑娘,而那女子同她有三分的相似,但身體看起來更加清瘦。
厲無憂瞳孔猛縮,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們,一時所有的話語似都被堵在了喉嚨之中,他怔愣在原地,喃喃道:“不可能,皇宮...”
甜钰冷眼看着他:“感謝你夫人,竟親自将我們的人給送到了宅子裡,三叔這才順着線索救下我們,而你的人...想來已經被制伏了吧。”
太子妃想要借刀殺人,卻未曾想,是給對方遞了把鋒利的刀。
蕭然此刻也走到了面前,眼裡隻有甜钰此刻憔悴的容顔,他也不顧周邊還這般多人看着,一把拉過她查看。
感激地看了一眼蕭若澤,之後對着厲無憂道:“你在宮裡的救兵恐怕也出不來了。”
此話一落,遠處馬蹄聲陣陣響起,聲音傳來:“蕭将軍,皇宮已清理幹淨,東宮諸人皆已入獄。”
甜钰正感受着蕭然手心熱度,此刻聲音傳來,她趕緊側頭看去,竟是許久未見的邢宇。
她心髒一跳,趕緊去搜尋他身後馬車上的熟悉身影,可越是仔細看去越是失望,她皺眉,不見江曉,不知道丫丫和小晴兒有沒有和他們接上。
就在這時,人群裡有小部分躁動,但因為人太多了,并未引起多大的關注,直到裡頭有道稚嫩聲音大喊着:“娘親!”
這聲音似乎穿透了人群,也穿透了陰沉的天,日頭竟漸漸明朗,黑雲逐漸散去。
甜钰在這般嘈雜的環境中捕捉到了這聲音,趕緊轉頭搜尋,有幾道人影試圖穿過人群。
蕭然立刻示意手下過去,待看清來人,正是江曉護着丫丫和蕭晴二人。
丫丫抱着蕭晴,壓着激動和後怕,直奔甜钰而去。
兩人對視,都知曉此刻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甜钰放下一直緊懸着的心,終于再次将視線落在厲無憂身上。
他雙手被反剪在身後,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衆人都在等着聖上定奪,這個間隙,甜钰身邊的那個消瘦身影卻走了過去,站在了厲無憂的面前。
厲無憂看着眼前陰影,緩緩擡起了頭。
女子淺灰眸子映着自己狼狽的身影,嘴角勾着一絲清淺的笑,很溫柔,很溫順。
厲無憂心中升起股莫名的激蕩,輕輕皺起了眉:“你...”
“啪。”
沒人能想到這瘦弱身軀能爆發出這般大的力量,能将一個男人的臉扇出血痕。
厲無憂偏過了頭,眸子裡全是驚疑,好一會兒才升騰起怒火,他想要掙脫開兵将的手,卻無濟于事,像是金色蠕蟲在掙紮。
“你怎麼敢!”
“啪!”
又是狠狠一掌,厲無憂嘴角滲出了血迹。
整個場面都鴉雀無聲,連皇帝一時都忘了下令。
女子朝蕭然福了福身,也撩開了衣袖,大方的向諸位展示了她斑駁的傷痕。
“想來此後不複相見,這些是還你的。”
女子看向厲無憂,臉上依舊挂着溫良的笑,就像做出剛剛這些舉動的不是她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才開口:“都扣下去,押進天牢。”
蓋棺定論,本是蕭家覆滅的一日,卻由當朝太子被押送天牢而結束。
圍觀百姓有人高呼出聲,贊歎皇帝明智,萬歲恒昌!
人群又一次沸騰,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甜钰看着厲無憂垂下的頭,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突然對衆叛親離有了一個具象的畫面。
他本擁有一切,本擁有不屬于他的一切,可他卻仍是不滿,害怕失去一切,又害怕得不到所有。
可憐可歎,可悲可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