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子荷也沒有傻到對着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細,所以她大喊無辜。
“求求你救救我,我已經被困在這裡好多年了。這裡的魔頭心狠手辣,他将我的腦袋砍掉,挂在這裡當作人頭燈籠。可憐我的身體,已經腐爛成了一具骨架。”
空蕩蕩的頭顱裡,一個透明小人迫切地想要擠出來,但嘗試幾次沒有結果,她嗚嗚哭泣道:“我沒有身體,空餘魂魄,如今便是出了牢籠,也無處寄身。今日懇請恩人救我出牢籠,容我自行了斷。”
“救你出來,再讓你去死,這算什麼恩情?”
子荷見他說話了,嗚哇嗚哇大喊,将自己這幾年遭受的苦楚全部吐出來,說到痛心處泣不成聲。
年輕男人眯眼看着她,擡手将那顆腦袋摘下。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子荷,荷花的荷,蓮子的子。”
話音落下不久,她原本的腦袋就被長劍劈成兩半。
暴雨傾盆,将裡面透明的小人沖成塵埃,始作俑者低頭朝她笑了一笑,未幾,又将她聚成原來的樣子。
“姑娘體質特殊,如今既已出了牢籠,還請自尋出路,切莫尋死了。”他長袖一揮,穿着校服的透明小人即刻飄出幾十裡。
子荷睜大眼睛,這會兒雨太大了,她大喊了幾聲,詢問他的名字,得到的卻隻是一個背影。
她飄出了這個小院子,在半空中看着祝桑的老巢被人攪了個天翻地覆。
在院内那顆黑綠的大樹即将被連根拔起之際,東方泛出一道白光。
祝桑去而複返。
他對這棵樹似乎有别樣的感情,對着今日造訪的不速之客,他譏諷道:
“陸玉屏,你還有臉回來?”
陸玉屏穿着雪白衣衫,容貌憔悴,他一雙長眉彎彎如月,雖然眼眸圓潤有幾分秀氣,可神情太過冰冷,一眼望去,竟有種鋒芒逼人的氣勢,叫人不敢靠近。
他偏頭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人,問出老話:“你是什麼妖孽?”
“妖孽?可笑!”
祝桑對他恨之入骨,拔刀連砍百來下。
雨幕中迸出刺眼的光芒,遠處的小人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連忙躲在草木當中,她側耳仔細聽着那頭的打鬥聲響。
隻是兩人似乎越打越遠,子荷探頭看去,原本的峻峰已經被削平了。
她在大雨中感慨了一番,正要扭頭重新開始自己的異世界人生,不想身後葳蕤的草木中,一雙血紅的眼珠子正盯着她。
子荷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立馬奪路而逃。
她在空中翻滾、遊泳、狗爬……
但累了半天依舊是原地踏步。
直至此刻,子荷才絕望地發現,自己的靈魂就像是羽毛一樣,沒有外力相助,她隻能束手就擒。
在瓢潑大雨中,她已經緩緩墜落,草木中的紅眼珠子正不斷朝她靠近。
透明小人抱着腦袋,一屁股坐在了蘑菇帽上,因為控制不住恐懼感,牙齒上下打架,手指也在不自覺地顫抖。
紅眼珠子到了她面前,透明小人緊閉着眼,在長達一分鐘的相安無事之後,她鬥膽睜開了眼。
長長的耳朵,紅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白色毛發——
一隻好奇的兔子湊到了她面前,将她嗅了又嗅,發出聲音。
“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呢,祝老魔竟還留了你一命。陸玉屏今日不知怎麼也好心一回,他不僅放了你,還給你下了一道固魂咒。你究竟是何方神聖?該不會是他的小師妹轉世罷?不不不,若真是轉世輪回,陸玉屏又怎麼可能将你一巴掌扇走?”
子荷怔住,她問道:“你認識祝桑還有剛才那位……小神仙?”
兔子精嘿嘿笑了聲,随後嗚哇一下将她叼在嘴裡,一溜煙就蹿到了隐蔽的兔子洞裡。
子荷被它放在了柔軟的幹草上。
小孩音的兔子就趴在一旁,它用鼻頭拱了拱子荷,子荷感受着它熱乎乎的呼吸,一個激靈翻身爬了起來。
“你能碰到我?!”
“是呀,陸玉屏下了固魂咒,這下誰都能碰你。你現在就像是沒了殼的小蝸牛,要是遇到那些臭烘烘的刺猬,你就等着被一口吞下去當飯吃罷。”
“不過你命好,這會兒正好遇上了我。”
黑暗裡,透明的小人小心地伸出手,按在了兔子精毛茸茸的爪子上。
子荷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在被祝桑關了兩年之後,她頭一次近距離感受到這樣的善意。
兔子精顯然年紀不大,它看着子荷可憐兮兮的樣子,嘴沒個把門,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