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精化作原型,半人高的小兔子在山野叢中飛速穿過。
風也太大了,子荷在它背上快睜不開眼。她小心地抓着它的耳朵,嘴裡連連道歉。
約莫隻有一盞茶的工夫,兔子精便到了都城外不遠的地方。
他将雪白的長發绾起,戴着一頂大大的鬥笠,紅彤彤的眼睛被他用紗布蒙了起來,他學着今日出現的小神仙,拄杖走到城門口,裝成一個瞎子。
守城的小吏将他看了又看,嘴角帶笑的少年就站在那兒由他打量,不覺就耽擱了身後人的時間,惹得議論紛紛。
“你進城做什麼?”
“進城看病。”
“看什麼病?”
“紅眼病。”
子荷推了他一把,兔子精這才笑嘻嘻道:“我近來吃了山間的一口泉水,不覺一夜間白了頭,想我小小年紀,這還了得?所以我多方求醫,哪知道盡是庸醫,不僅将我的眼睛弄瞎了,還剜掉了眼珠子,徒留下兩個血口子。”
周圍人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偏就有人不信邪,開口嚷道:“你把蒙眼的布摘下,讓我們看看是不是兩個血窟窿!”
“我為什麼要給你看?”兔子精哼了聲,開始催促守城小吏放他進去。
那驗傳逼真至極,與他的現狀全都吻合,小吏看不出什麼名堂,眼見堵在外的人越來越多,便也懶得再浪費時間了。
兔子精拱手拜謝,一手舉着竹杖,一手拉着子荷的袖子,他大搖大擺進了城,賺足風頭。
城東遊俠兒不知幾多,有人看在眼裡,大抵是看不慣他的張狂,一路跟了過去。
泥巴土路越走越偏,四周院牆也跟着越來越矮。
穿着深衣的少女回頭看了幾眼,而後小聲道:“你是故意的?”
兔子精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微笑道:“這叫願者上鈎罷了,我又沒有傷天害理。”
他帶着子荷到了破敗的樟樹裡。
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樟樹下,入夜後有野狐發出怪異的叫聲。
兔子精摘了鬥笠,将一堆金餅堆放在上面。他從藏身的破敗民居裡走出來,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朝他望去。
穿着月白深衣的少女還躲藏在他先前挖的兔子洞裡,她看着那些暗中交易的人,立馬明白過來。
“你這些都是真的?”
兔子精低頭看着攔路的遊俠兒,笑眯眯道:“要不你瞧瞧?”
他彎下腰,畢恭畢敬地将金餅奉上,這讓矮小瘦弱的少年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盯着兔子精,緩緩伸出手,沉甸甸的金餅落入掌心,他心跳劇烈跳動,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這金餅是假的。”
兔子精看着他眼紅的樣子,似笑非笑道:“我今日隻賣一個錢,你管它是真是假。”
少年皺眉,難以置信,奈何那黃燦燦的金餅過于誘人,他翻遍渾身上下,終于找到一個錢。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兔子精此舉幾乎等同于白送。
翌日天一亮,兔子精便帶着子荷出城去。
他竹杖敲着地面,一直走到山高林深的地方才停下來稍作休息。
今日天是真的熱透了,子荷滿頭大汗,蹲在一旁的小溪邊掬水洗臉。
山間的溪水冰涼冰涼的,清澈透底,身姿纖細的少女挽着秋香綠的薄紗裙子,剛洗完臉,尚未來得及擦拭,忽聽得身後有異樣的動靜。
“死瞎子!快把你爺爺的腿都走斷了!”
“這麼能走,等會就打斷你的腿!”
一夥蒙面的男人從兔子精身後的樹林裡沖出來,。
“快把你的金餅都交出來,不然攮死你。”
兔子精篩選過後,指着當中一個矮瘦遊俠說道:“貪心不足蛇吞象,今天就拿你先開刀。”
被點中的遊俠慌慌張張舉起刀刃,莫名開始驚恐,不自覺往後退去。
高個大漢冷笑連連,一手按住他,安慰道:
“别滅了咱們的士氣,這麼個瞎子你怕他作甚?且看我一刀先捅死他,再把他那小娘們兒抓來,你也該成家立業了。”
矮瘦遊俠一聽,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餘光瞥着那一頭的少女,愈發攥緊刀柄,似乎隻要他一聲令下,自己就能像虎狼一樣沖上去。
兔子精看在眼裡,忍不住笑。
他終于舍得摘掉蒙眼的紗布了。
“他的眼睛……”
“不管了,快上!”
一夥人兇神惡煞直奔兔子精而來,喊打喊殺,氣勢十足,等兄弟們都到了兔子精跟前,落在最後的高個大漢卻調轉方向,一把搶過地上的背簍,目光灼灼地盯着一旁落單的子荷。
方才一路尾随之際,他就看上了她。
溪水潺潺,草樹萋萋。
眉眼濕潤的少女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反應過來後大叫一聲掉頭就跑,奈何腳下的石頭被水沖的太過光滑,一着不慎就撲通摔到了小溪裡。
子荷又洗了把臉,溪水裡映出她狼狽的樣子,未幾,便被來人高大的影子遮擋住。
“不想死就老實點,你那個兄弟這會兒已經兇多……”
說時遲那時快,不遠處爆出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