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地下千瘡百孔,被打了無數洞,連通在一起,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子荷沒想到還有人能找到這裡。
她看着半透明的孟嬰,驚訝之餘摸了摸他的小光頭。
小光頭今天跟平日不一樣,就連他說的話也十分奇怪。
原先被藏起來的筆在他話音落下之後憑空出現,幽幽綠光照亮方寸之間,那筆管上的一行金篆書流光溢彩,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
小光頭在她掌心留下一道金色符箓。
子荷仔細看着他的眼,恍惚間想起一個高不可攀的影子。
他道:“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地妖魔作惡多端,盤據一方,是時候一網打盡了。”
“那為什麼從前不出手呢?”
“凡事都有命數。早一步晚一步,都會牽出無數的變數,所以……”
子荷若有所思:“所以這就是您之前不願意出手的原因?”
神仙也怕因果沾身,也會斤斤計較。
隻有在适當的時機出手,才會功德無量。
小光頭不置可否。
将要離開之際,他道:“你這些日子受苦了。”
“所以我允你三個願望,屆時如有祈禱,我必會現身。”
子荷慢慢攥緊拳頭,偏偏這個時候腦袋空空,她坐在陰暗的地洞裡,看着他透明發光的身體,忍不住問:“你能送我回家嗎?”
小光頭掐指算了算,半晌後道:“你不是這裡的人,若想回家,還有一段長路要走,本地是婆娑洲匪烏國,你回鄉的入口在北方肝腸洲雞窗國,此去少說要十年半載,我是本地土主,不能随你而去。”
子荷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心理問他,沒想到真能得到答案。
“再遠也不怕,哪怕有十萬八千裡,我也能走得過去。”
她就是死在路上,那也心滿意足。
小光頭見狀,揮袖丢出一幅地圖。
“等明日降妖之後,你去水袖山,侍筆小鬼會随你一同上路,如有看不懂的地方,他自會為你解惑。”
子荷伸手接住半空中的卷軸,心跳如擂。
她沒控制住扇了自己幾巴掌,穿越後她最大的願望也不過如此,今天居然有人給她指路了,這真不是夢?
扇完自己幾巴掌,臉上的痛意遲遲沒有傳來,她望着小光頭離去的背影,樂極生悲。
這不會真是做夢罷?
懷抱卷軸的少女朝着他追過去,下一秒,巨大的失重感襲來。
睡夢中的少女猛地睜開眼。
狹小的洞穴裡,幾隻蚯蚓蠕動着長長的身體,在土壤中翻動,泥土落到嘴裡,她翻身呸呸呸,懷中的卷軸滾落在地,發出微弱的光芒。
子荷愣了一會兒,連忙将巴掌大小的東西塞到自己的主腰裡,生怕被兔子精瞧見。
匪烏國氣數到了頭,太子殿下終于肯出手,但這些妖魔能否被一網打盡,還在她的一念之間。
子荷握着融入掌心的那道符箓,心想自己何德何能。
祝桑跟兔子精都是盤據一方的大妖,明日她要出手,一招不慎,肯定就會被撕成碎片。
可這份回去的地圖實在是彌足珍貴。
不過如何,她都要試一試。
這麼想着,子荷畫了一把鏟子出來,開始哼哧哼哧往上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堅實的地面往下塌陷。
土壤中,一顆腦袋冒出。
灰頭土臉的少女望着四周環境,認出來這就是老國王的寝宮。它被兔子精連夜拆了個幹淨,如今隻剩斷壁殘垣,看起來無限凄涼。
一個角落裡,肥頭大耳的老國王罕見地穿上了朝服,腳邊是一隻七尾的死狐狸。
在她冒頭之前,太子殿下似乎已經來過。
老國王顫顫巍巍地将白绫挂在樹上,看樣子是要上吊。他面無人色,分明是天底下最貪生怕死的人,此時此刻卻不得不赴死。
三百年前朱陵國覆滅,太子含恨而終,與他這一脈脫不了幹系。
國師口中的貴人,對他而言就是催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