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位“催命鬼”當着他的面誅殺他的王後,震懾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國王不敢再維護祝桑,隻能撚土為香,上告天地,請誅妖邪。
他吊死在樹上,刹那間風雲突變。
原本冒頭的少女吃了一嘴沙土,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不得已又縮了回去。
而這樣的天地異變引得祝桑不得不現身。
老國王提前死了,照理說不該如此,祝桑思索片刻,餘光瞥見那一抹雪白的衣角,頓時有了計較。
“是你逼死了他?”
趕往寝宮的少年呸了聲,怒道:“那樣一個豬油蒙心的老東西,要不是怕雷劈,能殺我早就殺了,還用得着現在動他?他活不了幾日,我還當是你等不及了呢。”
“他若是死了,你那位狐狸精王後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祝桑沉默不語,他望着王宮上方的滾滾烏雲,到底跟了上去。
傳言裡,朱陵國的太子仁心仁聞。他十二歲時于内省見獄官将谳事,問左右自己可否判決,在廷尉的授權之下,他仔細審看卷宗,見犯人情有可原,從輕而判,帝笑而從之,自是數使聽訟。
這樣一個人人口中都稱頌仁慈的太子殿下,祝桑如何也想不到沉寂百年後他會如此的雷厲風行,先是誅殺狐狸精,再是逼死老國王,最後設陣滅他。
四面飛沙走石,老國王挂在樹上的屍體還帶着餘溫,在風裡搖搖晃晃,如同一面招魂幡。
祝桑剛一踏入此方地界,就察覺出不對。
兔子精望了眼天,拍手大笑:“原來是來對付你的,壞事做絕了,遲早有這麼一天。”
他趁着天雷尚未落下的時機,循着空氣裡子荷殘留的氣息,掘洞去揪她。
他心裡大罵她不知好歹,這個時候還敢亂跑。
黑不溜秋的地穴裡,一隻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一雙通紅的眼如同雷達,在快速鎖定了她的位置後,直直撲了過去,将她壓倒在地。
心中有鬼的少女趴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你好大膽子,這個時候冒頭,就不怕天雷落下,劈叉了劈到你頭上嗎?”身後的少年磨着牙齒,叼住她柔嫩的耳垂,輕輕一咬,如願聽到她的痛呼聲。
子荷臉貼着地,左手攥拳。
有那麼一瞬間,她猶豫過。
天雷落下的那一刻,劇烈的震動傳來,子荷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金光迸現,她瞧見兔子精面上錯愕的表情。
“你也敢暗算我?”
“我想回家。”
她是不可能留在他身邊給他當奴隸的,人生後悔的事太多了。
子荷一掌深深拍向他的腦門,哭哭啼啼道:“逢年過節,我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知道你喜歡吃白菜,我給你燒一百顆、不……給你燒一萬顆,你就安心的去吧。”
地道開始坍塌,看着兔子精悲憤交加的神情,子荷哭過之後莫名感到一股暢快。
她擦了擦眼淚,從土裡冒出頭。
地上一片焦土,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太子殿下站在樹下,這一次以原身現世,他臉色是異樣的蒼白。
“多謝你。”他說。
子荷強忍着想要跪地磕頭的沖動,拱手道:“都是應該的。”
“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他揮袖拂去她身上的妖氣,在仔細打量過她後,男人以手掐訣,借來一陣東風,将她送去水袖山。
風裡不斷有種子灑落,種子落地生根,裹住一片白骨,茁壯成長,原先的城池漸漸被綠意侵占,失去戰亂後荒敗的顔色,呈現出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乘風而行的少女肩上站着一個透明小人,忽然,他指着一個方向,驚喜道:“那裡開花了。”
子荷不知道他究竟指的是哪裡。她揉了揉眼,竟瞧見遠在千裡之外的水袖山,一個身着黑衣的年輕人站在山巅,正在朝她揮手。
與此同時,一個光頭小孩牽着一隻平頭哥站在昔日的城門外,目送太子殿下的遠去。
……
天放光明,又近黃昏,子荷落地後撲到侍筆小鬼懷裡。
她聽着他撲通的心跳,愣了一下。
“你的心找到了?”
侍筆小鬼微微一笑:“白先生擔心我,怕山裡無人照看,恐生是非,就把心還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