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全是懷疑,猛地回頭,唇卻不小心擦過他的鬓角。
侍筆小鬼彎腰與她說話,近在咫尺的面容十分秀雅,眉眼之間卻大有風情,似天生自帶一段風流,與她印象裡最初的那個黑衣少年相比,像變了什麼。
子荷面無表情,退後一步:“我敢肯定,你在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娘子?娘子懷疑我的心嗎?”
他抽開腰間的系帶,寬闊結實的胸膛被他用刀破開,鮮紅的血珠哒哒順着腰腹的肌肉,隐入濃黑的衣衫上,讓人看不出絲毫血的顔色。
“你要幹什麼!”
子荷捂着眼,近距離看這樣血腥的場面,不亞于别人拿刀剖她自己。
太太太疼了。
真是不把自己當人……
他本來就不是人。
“你一點也不疼嗎?”
“不疼。”
他修長的手指被墨汁染黑,臉色慘白,聲音卻又分外平靜。 “我把心給娘子,如若欺騙了您,就把它捏碎。”
濕潤的、泛着墨香的心髒被他塞了過來。
子荷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手掌上的心髒還在跳動,撲通撲通。
她手指都跟抽筋了一樣,因為過于害怕,沒能控制住力道。
侍筆小鬼背靠着樹,呼吸漸漸微弱,他垂着眼簾,如同解脫一般,迎着朝陽,伸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臉頰。
“我送給娘子的筆,還請娘子收好……唔!”
子荷實在忍不了了,她咬着牙,把心給他塞了回去。
手臂探入他的胸膛裡,那種感覺難以形容。要是落在外人眼裡,那她就是個毫無同情心的大變态。
“啊!!”
簪着迎春花的少女大叫一聲,而後落荒而逃,留下一地的墨迹。
虛弱、蒼白的侍筆小鬼靜靜看着她逃離的背影,隔着骨肉,感受着那顆心的跳動頻率。
他随手在身上擦拭那些粘稠的墨,但看着越擦越髒的手,動作也越來越煩躁。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
陸玉屏收拾好行禮,夜裡就睡在了小竹屋的門外。
子荷看了眼侍筆小鬼,再看一眼毫不知情的陸玉屏,關了自己一夜,最終還是選擇接受。
三人下山,放眼望去,水秀山青,與千裡之外遭受滅頂之災的匪烏國有天壤之别。
那些數以千計的難民不知去蹤,子荷偶爾會發現一些人留下的蹤迹,但三人直到走出水袖山的地界,也沒看見一個人的影子。
侍筆小鬼指着南邊。
水袖山的南面是金鵲國。
“流民順水而下,一路到了金鵲國。”
子荷翻過一座山,站在山巅朝南張望,卻見雲遮霧繞的,一山之外又有萬重山。
三人一路往西,雖有仙術,但一路也有些坎坷。
子荷跟着地圖走,當中許多山脈過于高大,根本飛不過去,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些深山老林,虎豹豺狼自不必說,最怕的就是遇到避世修行的妖魔,打得過還好,打不過就得逃命。
子荷靠着那支筆,勉強算是三腳貓工夫,陸玉屏因為受傷緣故,身上的本事隻有原來的十分之一,至于侍筆小鬼,一對一倒是勝算很大,但一對多,就顧頭不顧尾了。
三個人翻了幾十座大山,轉眼間就過去了一年。
這一次站在山頂,終于看到山對面有人家了。
穿着蒼青毛領氅衣的少女忍不住感歎,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她對着地圖,仔細查看後發現他們已經到了猖蘭國。
“好奇怪的名字。”
大雪天裡,色澤暗淡的杉木林中,兩男一女緩緩往山下走。
侍筆小鬼瞧着周圍的環境,撥開白雪,果然發現了不少的蘭草。
“我在殿下身邊,曾聽他說過這裡。”
猖蘭國盛産蘭草,蘭草品種繁多,四季盛開,當中最為出名的是一種鬼面蘭。傳言是這種蘭草是猖鬼的屍蛻,種在家中能震懾百鬼,避邪驅兇。鬼面蘭顔色有五種,分别是紅、藍、黃、黑、白,其中黑色最為少見,一株往往值萬金,且還有價無市。
子荷看着雪地裡尋常的蘭草,實在想不出來五色的鬼面蘭究竟是何種模樣。
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奇怪的蘭花嗎?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叫這樣的名字呢?聽着叫人怪害怕的。
因為膽小,她走在侍筆小鬼跟陸玉屏中間。
将至半山腰的時候,侍筆小鬼忽然停了腳步。
身後的少女深一腳淺一腳跟着,眼睛被雪光閃花了,一時沒有注意,重重撞在了他的背上。
“怎麼了?”
陸玉屏擡眼看向不遠處的斷崖,道:“有人。”
“還好,我還以為有鬼呢。”
不對!她前面就是一隻侍筆小鬼。
“得罪得罪。”
侍筆小鬼轉過身,他正要大度地“放”過她,誰知下一秒,斷崖處傳來一道女孩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