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宏茂那兩撮八字胡終于順暢了,耀武揚威般沖秦方好挑了挑眉,旋即臉色一變,滿面委屈對獨孤明道:“陛下!秦小公子仗勢欺人,光天化日在宮門口擄掠朝廷大臣,您看微臣被打的渾身沒一塊好地兒……”
獨孤明擡手打斷淩宏茂訴苦,直接定案:“此事到此為止,除了秦方好都退下。”
秦方好陰沉着臉,不理會獨孤明,禮也不拜,站起身甩袖忿然離去。
來之前他心裡是盤算過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獨孤明包庇生母不施懲罰,相國府和郭家這麼一鬧,至少能打消獨孤明立太後的心思。
他内心甚至抱有一絲隐秘期望,希望獨孤明能稍微偏向他一點點。
但是獨孤明沒有,别說偏向,他連公平公正都沒有做到,還把他的證人殺了。
什麼心愛之人,狗屁!
秦方好憤怒無比,夾雜着一些不可言喻的委屈,對獨孤明失望透頂。
氣的他整晚輾轉反側。
跟他同樣睡不着的還有郭家人。
踩着剛散朝的點,林瓊芳領着郭水晚進宮了。
母女兩跟獨孤明在勤政殿偏殿感今懷昔聊了一上午。
三人相談甚歡,氣氛融洽,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獨孤明留下她們母女倆一同用膳,加上秦方好,四人一桌。
秦方好郁結于心沉默寡言,獨孤明本就話少,郭水晚女兒家羞怯不敢言語,隻能林瓊芳當氣氛組。
“晚兒,陛下愛吃魚,你最是心細,幫陛下把魚刺挑了。”林瓊芳笑容慈祥,感歎道,“姑娘大了臉皮薄,你倆小時候最是親近,你姑姑還曾打趣要将你許給陛下呢!”
郭水晚乖巧地夾了塊魚肉放入盤中,細嫩手指比手中象牙箸還要瑩白幾分,眼眸微垂,細細挑出魚塊裡的小刺,密長睫毛時不時顫一下,盡顯嬌憨,教人心生憐愛。
獨孤明神情淡漠,慢條斯理用飯,鳳眼狀似無意掃了眼秦方好。
林瓊芳見秦方好一言不發悶頭吃飯,以為怠慢了他,便提筷子夾了塊糖醋裡脊放進他碗裡,笑道:“秦小公子多吃點菜。”
“他不吃甜口。”獨孤明眼皮都沒擡,語氣不鹹不淡。
聞言,林瓊芳剛放下裡脊的筷子還未收回,停在半空不知所措,秦方好二話不說将裡脊送入口中,反正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林瓊芳回以秦方好一個感激笑容,盡管這小痞子經常把她兒子打的鼻青臉腫。
“晚兒從小就愛吃甜的。”她欣慰看向獨孤明,“陛下有心了。”
午膳就在這樣和諧又死氣沉沉的氣氛中結束。
林瓊芳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獨孤明坐在坐榻上,端起白玉茶盅淺淺呷了口茶,默默給林瓊芳說三句話的機會。
林瓊芳滿腹心事,無心飲茶,她能看出來,聖上耐心不多了。
“陛下,命婦有一事想請求陛下奏準。”林瓊芳慢聲道。
獨孤明:“但說無妨。”
林瓊芳自檀木坐墩起身,搴群跪下,肅然道:“雲太妃守陵三年,功德兼隆,命婦意求陛下立她為皇太後,以彰聖澤。”
秦方好正吃飽了打瞌睡,聞言瞌睡都驚散了。
最近是怎麼了,一個個接連犯病。
獨孤明是萬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垂眼看了林瓊芳一會兒,“舅母起來說話。”
郭水晚小心扶起母親坐回坐墩。
林瓊芳理了理衣擺,沒有等獨孤明回複,繼續道:“還有不到兩月便是中秋佳節,不如就選在那日冊封,作花好月圓人團圓之意。”
言下之意是同意他認回生母。
獨孤明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唇角勾起不像微笑的微笑:“舅母有心了。”
不知為何,秦方好感覺獨孤明不太高興,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不是每個人都有。
比如林瓊芳就沒有,她覺得獨孤明應該是高興的,順了他的意,他沒有理由不高興。
趁着他高興,林瓊芳順帶着提一嘴:“昭慈太後在世時便十分喜愛晚兒,如今你們都到了成婚的年紀,何不好事成雙在立太後之日成婚,一日立二後,普天同慶,陛下覺得如何?”
她說的雲淡風輕,好像再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眼睛卻小心翼翼打探獨孤明的神色。
秦方好心道這安國夫人是不是老糊塗了,朝中别的黨派都是門生或部下所集,他們郭家一門百笏自成一派,郭二傻子挂空職都升到上五品了。
正因如此,郭家雖是敵人的敵人,秦方好也不想跟郭家聯手,搞不好相國府也會被獨孤明順手辦了。
皇帝不從郭家分權她就該燒高香了,還妄想送女兒入宮夤(yín:攀緣,巴結。)緣固寵。
要不說當局者迷呢,雲太妃就是皇帝招來治他們郭家的,還能讓他們親上加親?
簡直癡人說夢。
對于林瓊芳的提議,獨孤明不置一詞,那雙寒淵般深不可測的眸子盯着她,林瓊芳在這樣微妙的注視下,挺直背脊,溫聲道:“隻是晚兒憨笨不通事故,怕稍有纰漏會惹太妃不悅,還請陛下成婚後讓亶王接太妃去封地頤養天年。”
她慈藹親切地與當朝天子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