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明見秦方好氣得唇色都有些泛白,便收斂些厲色,溫聲道:“你就當是為國祚做些退讓,日後,朕會賜你入住福甯宮,許你尊榮位同皇後,亦會善待秦家。”
這混蛋在說什麼啊!
“我爹兩朝元老,你的授業恩師,我哥十六歲入伍,常年駐守邊疆。”秦方好雙目微睜,一副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的震驚模樣,“我秦家世代功勳,憑什麼得不到你的善待?!”
“就憑你頻頻以下犯上,”獨孤明這會兒已經耐心耗盡,冷聲道,“就憑你敢自稱‘萬歲’!”
冰冷的聲音在大殿回蕩,消散……
四目相對,兩兩無聲。
以前無論秦思道如何耳提面命教秦方好君臣之道,他都左耳進右耳出,不甚在意。
他天真的以為,獨孤明跟他同齡,又分享了彼此許多小秘密,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
實則非然,這裡是等級森嚴的君主制時代,獨孤明從小就當做儲君培養,衆星捧月長大的,他的心中早有界限分明、尺度嚴明的階級之分。
他在獨孤明面前無所顧忌暢所欲言,他表面不計較,心裡卻一筆筆記在賬上。
新鮮勁還沒過時,他對你百般縱容,任你放肆,哪天厭煩了,昔日那些放縱之語,便成了他日後清算舊賬的憑據。
帝王無情,千古之訓也。
他真的太天真了,居然還傻呵呵跑過來跟人訴衷情。
獨孤明心裡得怎麼嘲笑他。
立則并肩,行則共辇?
惡心!
同牢合卺?
惡心惡心!
一生一世一雙人?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不得不佩服,獨孤明太能忍了,居然沒笑出聲來。
秦方好心中懊悔不已,眼睛無意識地看着獨孤明,這種平靜中摻雜着一點“原來如此”和“你真厲害”的複雜眼神,莫明砭痛了獨孤明,他微微眯起鳳眼,冷聲警告:“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朕試試。”
是了,謝真教過的,不能直視天子。
秦方好倉惶垂下目光,一時間手足無措,局促得像頭一次面見天子。
慌亂間瞥見獨孤明腰間那半塊福壽玉佩,他趕忙揖手道:“半塊福壽玉甚是不吉,還請陛下早日銷毀。”
“你!”見他這次軟硬不吃,獨孤明心間躁郁升騰,索性惡人當到底,忽地攥住秦方好的手腕,一手掐住他下颌,逼迫他擡頭看自己,以高位者之姿睥睨着他。
“朕不管你從哪裡來,既然到這就要入鄉随俗,遵從王命。你若是乖順一些,便還是人前顯貴的貴公子,如若不然,休怪朕冷血無情!”
他手上力道不小,秦方好疼得一雙眼睛血紅,被掐得撅起地雙唇奮力開合,口齒不清地重複了一遍。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犟種!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聽得流雲在殿外高聲禀報:“啟禀陛下,秦相和秦将軍有要事求見!”
獨孤明這才放開秦方好,冷眼斜睨着他,毫無往日柔情。
秦方好擺脫桎梏一瞬,禮也忘記行,逃命一般飛奔出勤政殿,在門口見到父兄。
“好兒,你在這裡做什麼?”秦思道詫然問。
秦方好狀态實在不太好,臉頰兩側殷紅一片,眼睛更是充血一般,眼眶裡的淚水都快漫出來了,也不回父親的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