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定然會以為國師此前的善良親和都是裝出來的。”檀妄生看着蕭明燦的背影,“……我猜,國師心裡一定想,這又是那個罪臣惡趣味的玩笑了。”
“我沒這麼想。”
與此同時,兩人走到了窄路的盡頭。盡頭上方有一處天然形成的豁口,不大不小,剛好容納一人進出。洞口下面還擺着兩三塊不知從哪搬來的墊腳石,想來早就有人來過這個地方。
蕭明燦攀上洞口,接着伸手把檀妄生也拉了上來。她看了眼檀妄生的右手,洞穴深處光線昏暗,她很難分辨他手背上的究竟是水珠還是血。
雨聲變得更加清晰。這山洞就在礁石上方不遠,甚至還能聽到海浪聲。蕭明燦環顧四周,借着洞口那點微弱的光,走向堆在石壁邊的那幾件染血衣袍。
“……國師何必賭這一局呢?”檀妄生懶洋洋地歎了一聲,靠坐在石壁邊,看了眼洞口外的雨幕,“隻要穿過那片荒村,再走過一條盤山小路,就能抵達島中心。到時,無論是那些喪失理智的怪物還是隻會窺伺的活死人,它們都無法靠近島中心半步。”
“但仍不能保證前路沒有任何陷阱。”蕭明燦翻動那幾件外袍,除了沾着土和血漬外,衣襟内袋空無一物。她拿起旁邊的革帶,解下那幾個錦囊,“就像我們剛剛說的那樣,如果那些怪物制造恐懼的方式,幾乎都依靠于那幾個窺視我們的‘孩子’的話……”
她看了眼因為寒冷不住顫抖的雙手,試着握了握拳,說:“我想,既然沒辦法一次性除掉他們,那就幹脆換一種方式。”
檀妄生挑了下眉,“除掉自己?”
蕭明燦說:“隻要它們找不到我們,就無法再給我們制造任何恐懼。”
檀妄生聞言頓了頓,“……我們沒有多餘的人手,也沒有足夠的火藥。這場遊戲裡,我們完全處于劣勢。”
他收回視線,看着那道背對着他的那道身影,“在那種不斷逃亡、不斷面對未知危機的處境下,常人一定會本能地遵從規則做出選擇,然後再在選擇中找到生機,比如放棄那些被包圍的人,然後繼續前進。但國師卻利用規則從遊戲裡抽離……”
他想到這,笑了笑,“應該很多人都說過,國師真的很聰明。”
雨幕裡開始傳來斷斷續續的尖叫。幾道黑影從崖上墜下,像是從山頂滾落的泥石。
“但國師應該知道,”檀妄生低沉的聲音與尖叫聲疊在了一起,“在有人發現我們之前,我們就會被活活凍死。”
接着,他聽到了幾聲悶悶的砸響傳來。
一片昏光下,他看到蕭明燦站起身,正用撿來的刀剁着什麼。片刻後,她把快要崩刃的刀往旁邊一扔,抱着幾塊小臂粗的木頭和破舊的衣裳走了過來。
她把木頭放在檀妄生附近,接着打開剛剛從角落裡撿到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她眼中燃燒。
“……國師是怎麼猜到的?”檀妄生看着眼前被火點燃的衣服,意外道:“我記得,我應該從來都沒說過那個把自己當生肉一樣烤的人,是躲藏在這個山洞裡的。”
“負責押送的官員和侍衛上島時,都曾背過一份海島的地形圖。上面着重标記了每一個适合躲藏的地方。”
蕭明燦蹲在木堆邊烤火,雨珠沿着她濕透的額發下滑,“那個人既然想要藏到無人發現的地方,這個山洞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太過陡峭,即便有人知道這裡,也會下意識地把這地方排除在外。而正因為危險偏僻,以至那些非人的怪物也不會追到這裡……當然,”
她搓了搓手心,聲音因為嗆水的緣故還有些啞:“我也隻是推測而已,沒想到他真的在山洞裡留了備用的木頭。”
檀妄生瞧着她,笑了,“所以——”
“所以,”
蕭明燦擡起眼,看向檀妄生的右臂。洞口又一道黑影急速墜落,尖叫聲被海浪吞沒。
她輕聲說:“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