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僅僅隻是那個侍衛情急之下随口提出的一個推測,沒有任何目的或私心。畢竟從當時的情況來看,那的确是能解釋眼下種種死亡謎團的線索。盡管他們應該每個人都清楚,當這個心照不宣的線索成了如今唯一能解釋那離奇怪象的原因後,到底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但……
就像那個侍衛說出的推測一樣,“言語混亂”——這可能隻是因為當時尋找真相的進度停滞不前,氣氛又太過壓抑,亦或是他們大吵了一架,搞得劍拔弩張,所以才有人将壓在心底的推測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這是情有可原的事。
這僅僅隻是個看似疑點重重的巧合而已。
……真的隻是個巧合嗎?
假設島中心真有怪物潛入,那麼那個“人”到底藏在哪?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有人在故意引導侍衛當衆說出這個線索?
又或者,有人故意将侍衛私下和同僚埋怨時的話傳了出去,導緻這個正常的活人反而成了他們懷疑的目标,給真正的“鬼”當擋箭牌呢?
但無論如何,這都隻是蕭明燦事後的猜測而已。事實上,當時那種情況,根本容不得島上的人冷靜下來去思考這其中的疑點。因為就在流言傳出後不久、島中心的人正因此惶恐不安的時候,又有人出事了。
那是距離屠殺爆發前兩天的事。
沒有人知道災難具體是如何發生的。總之,當第二天有人推開房門時,入目便是一具吊在房梁上的屍體。
準确來說,是一具活着的屍體。
他懸在屋子的正中央,雙手被綁在身後。系結并不算緊,但足以禁锢住占領他身體的怪物——大概多虧了他臨死前殘存的一絲理智。
因為不斷掙紮,那根套住脖子的麻繩在旋緊後又松勁,導緻他這一整夜都在不停地左右轉動,但卻制造不出任何能引人注意的響動。
而當“他”看到站在門邊的人時,忽然停止掙動,接着緩緩地張開嘴,發出如同被虐動物般絕望而嘶啞的叫聲。
蕭明燦轉頭看向洞口,那隐隐約約的叫聲還在呼嘯的寒風中回蕩。她輕聲問:“……他是誰?”
“工部派來的一個随行小官。”檀妄生正轉着手上的小木條玩,聞言回憶道,“就在他把自己吊死的三天前,還險些和别人打起來。”
蕭明燦轉回目光,看向檀妄生,“因為他們懷疑對方是怪物?”
檀妄生道:“确切地說,是他單方面懷疑對方是怪物。”
事發前幾日,這位叫錢鳴的官員忽然說,和他住在一起的同伴舉止有些反常。
比如有時,他會在大半夜突然驚起,就像感知到了什麼事一樣,坐在桌前奮筆疾書,直到天微微亮時才睡下。
“這其實并不算什麼反常的事,”檀妄生對此評價道:“畢竟那個時候,他們都在拼盡全力去尋找破局的辦法。整日想着一件事,說不定哪個時候就想出了關鍵的點子。雖然結合當時情況來看,大半夜驚起的确有些滲人,但……”
他稍一聳肩,繼續道:“當年我在邊城裡見過不少詩者畫家,這群人白天在酒樓睡得昏天暗地,晚上喝得伶仃大醉,但大半夜卻靈光乍現。說不定他就是這種人。”
但他的可疑之處并不僅僅是這些。
在入睡之前,無論多麼疲憊,他都會悄悄把寫下的東西藏好。以往他從未這麼做過,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如果是有用的情報,大家一起共享交流,反而要比自己一個人對着殘缺線索悶頭苦想要事半功倍得多。
而且,他每天僅僅隻睡不到兩個時辰,便會出門去島上探查情況。回來後,又是半夜驚醒……錢鳴說,起初,這種狀況隻是偶爾發生,後來越來越頻繁,以至到了讓他不得不注意的地步。
無數個巧合撞在一起,真的還會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