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妄生點了點頭,也是這麼想的,“他可以把刀上的血抹幹淨,但卻沒法在短時間内換身衣服。所以,那些怪物是帶着血迹進來的。那麼,就隻剩下第二種可能了。在他們死之前,船上發生了什麼……”
蕭明燦說:“事故。”
沒錯,事故。
她看了眼那兩個官員,走出房間。一整排的房門随着冷風緩緩扇動,像是屋内有人在招手。她走了幾步,推開房門,掃向兩個倒地的官員,再推開房門,接着又是一間。檀妄生跟在她身後。他能聽到二樓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和輕輕回蕩的腳步聲,血腥味又濃了一些,上面的情況和下面沒什麼不同。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人交談。
不知推開了第幾間房門,她看了眼同樣坐在床上的人,接着看向站在櫃子前的官員,終于停下腳步。
與其說那個官員站着,倒不如說是被吊在櫃子面前——他雙手撐在櫃面上,下方的木屜被拉開,接着從他頸前傷口裡淅淅瀝瀝淌下來的血。一根麻繩纏着他的脖子,緊緊嵌入那道傷口,讓他看起來像是被一根繩子當場斬首。另一端則系在頂部的懸架上,用以撐着他頹軟的身體。
檀妄生抽出被泡在血裡書冊,翻了幾頁,發現那是記錄船隊随行人員所住房間的名冊。
“出海的這段時日裡,因為有事情要商讨,他們常常會三兩個聚在一間房或甲闆上。”蕭明燦說,“今日是五日期限的最後一天,他們卻隻能停在島外等着消息,以他們的性子,一定會聚在一起想辦法登島或給皇城傳消息。”
檀妄生擺弄似的翻着名冊,接話說:“就像那艘試着登島的小木船一樣。”
“但他們卻回到了各自的屋子裡。”蕭明燦看向房門,“因為突然出現了什麼緊急情況,讓他們必須回到屋子裡等消息……或者等這場危機過去。這也解釋了甲闆上為什麼連一個侍衛都沒有。因為所有侍衛都在處理那個‘緊急情況’。”
檀妄生看向桌上的飯菜,他們回房後并沒有睡覺,而是在做其他事情,這也證明了這一點。
檀妄生合上名冊,似乎終于發現了點有趣的事,看向蕭明燦,“……所以,來猜猜看,能讓官員信任到就算渾身沾着血也沒有起疑的會是誰?”
蕭明燦說:“那些侍衛的房間就在下層的——”
她目光略過檀妄生,看向地上那道門闩。
等等。
如果那些怪物真的在殺人後就離開了的話,那麼又是誰把門從裡面鎖死的呢?
二層傳來一聲撞響。
檀妄生回過頭。
海上的霧不知何時又濃了一些。今天絕不是離開島中心的好日子。遠處的戰船在霧裡模糊成了一道龐大的輪廓,仿佛巨獸漆黑的喉嚨。一道身影翻出二層,從“喉嚨”裡一墜而下,後背撞上木欄,發出清脆的骨裂聲,接着跌進了海裡。
海浪餍足地拍打着船體。
檀妄生大步走向房門。蕭明燦扶上腰間匕首,在邁步時無意間瞥向木桌。
那銅鏡就擺在桌面上。
透過泛黃扭曲的鏡面,她能看到有團黑影正從她背後的床底爬出,手腳并用,姿勢怪異。那僅僅是眨眼間發生的事。
下一瞬,那團黑影野狗般撲了過來。
蕭明燦回過頭,隻來得及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血人,和縷縷黑發下一張被血糊滿的臉。
然後,她看到了他手裡揚起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