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爹娘去世後,她就隻剩下哥哥一個親人了,哥哥是為了她才入贅沈家,她替哥哥委屈。
沈家一介佃農如何配得上光風霁月的哥哥。
她更沒想過沈瑤會贖哥哥回來。
此刻懵得不止楊文英,黃梅也從未見過外甥女如此強硬的模樣,更别提她還會動手打人。
但轉念一想,外甥女鬼門關裡走一遭,肯定是想通了,隻有自個立起來,才不會被人欺辱。
黃梅擔心沈瑤再氣出好歹,于是勸道:“她一個流犯怎配,姨母這就送她走,明日就讓你表哥,表姐來幫你翻地。”
沈瑤心裡一暖,眼底滿是對黃梅的感激,真心實意的喚了她一聲姨母,與她道謝。
“好孩子,咱們一家人,若說謝可就生分了,家人就該互幫互助,你不怨姨母來晚了便好。”
“怎會!”沈瑤一邊應承姨母,一邊留心楊文英的臉色。
楊文英回過神後咬着下唇,眼底雖有不甘但也存了悔意:“我不走,我要留下和你一起贖哥哥回來。”
沈瑤聞聲望去,隻見小姑娘一臉決絕的模樣,倒還挺倔!
“你可想清楚,我家是佃農,不是你日日口中提過的那些大戶有田有糧,留下就得跟着我學種地,操持家中大小事務,想法子掙錢,你能受得了苦?”
沈瑤這番話讓楊文英憶起自個往日做派,羞得面如火燒,在她面前低頭:“隻要你給我機會,我定會好好學,日後你要覺得我還是不行,送我走,我再無怨言!”
楊文英怕沈瑤打定主意要送走自己,又急急補充:“這段日子,吃了你家多少口糧,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沈瑤眉梢一挑,倒沒想她還會說出這番話,由此看來小姑娘性子不歪。
沈瑤面上不顯,但心裡卻已經願意将她留下,遂望向黃梅,“姨母覺得她的話可信嗎?”
外甥女問得是可不可信,而不是楊文英的去留。
黃梅反應過來後配合道:“那就暫且信她一回,若再好吃懶做,立刻送走!”
“好,阿瑤就聽姨母的!”沈瑤貼着黃梅的胳膊同她撒嬌。
黃梅拍了拍她的手背,舀了半碗糙米放入鍋内,叮囑楊文英,“看着些火,若是熬毀了一鍋粥,老娘今夜就送你回去挖渠。”
“是。”見兩人離開廚房,楊文英搬了矮凳坐在竈洞前守着,半張臉火辣辣的疼,沈瑤這一巴掌徹底将自個給打醒。
若真能将哥哥提前贖回,免受兩年勞役之苦,她願意給沈家當牛做馬。
這廂,沈瑤被黃梅拉着進了爹娘的主屋,面對原身父母她還是有些發怵,怕原身爹娘看出自個是冒牌貨。
借着天光,沈瑤看清了屋内靠坐在架子床外的爹,凹陷的雙頰上高高頂起一對顴骨,眉間夾着一條淺壑,望向她的眼神裡滿是擔憂關切。
沈青山看見大姐領着女兒進來,急得要起身,可雙腿卻不聽使喚,被黃梅一把給摁回去。
“大姐,阿瑤,家裡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聽到有人在哭?”
沈瑤給姨母搬了條闆凳,和她一起坐下。
黃梅三言兩語就把發生的事說與沈青山聽:“妹夫,你和我家妹子就這一個女兒,沒得慣着旁人的孩子,苦了自家的,今日的事情,阿瑤處理的很妥當,你可不許訓她!”
孩子累得險些沒了,他這個做爹的卻不知道,哪還有臉怪孩子。
沈青山心如刀絞:“都是我這當爹的連累了阿瑤,大姐你說得沒錯,不行就将人送回流營所,阿瑤,你要做什麼,爹都支持你。”
後頭這句話無疑給沈瑤吃了一顆定心丸。
“謝謝爹!”沈瑤看着眼尾泛紅的沈青山,身子微微前傾開口安慰他,“爹,你好好養傷,等你好了,我還想像小時候一樣跟您上山獵兔子呢!”
對于女兒的懂事,沈青山心中酸澀不已,擠出一抹笑:“爹答應你一定快快好起來。”
門外,楊文英足足站了半盞茶的功夫,這才擡手去敲門,可她又不曉得該如何喚沈家衆人。
于是隻好直愣愣得站在外頭喊了一句:“粥熬好了。”
沈瑤拉開門和她對視一眼,擡腳往廚房去。
楊文英緊跟其後,見她從鍋裡舀出糙米粥放到陶鍋,到底沒忍住開口詢問她:“我們什麼時候去東郊見哥哥?”
什麼時候見?那也得等她先填飽了肚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