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縣再過去就是埬州,等過了埬州,就到了烏州。
“燕姑娘,日頭正頂了,我們在這歇歇腳,”前頭牽着馬開路的仲茂大聲沖這邊喊,“歇過腳我們就該渡江了。”
上渜江橫穿整個麀州,想要去平縣,必須要渡江。
距離江邊越近,江風就越猛。不僅是吹的人睜不開眼睛,偶爾一陣旋風卷過,還能把人給吹的倒退幾步。
“這江風怎的這樣大?”羅采春扶着闆車開口,“江上那些小舟會不會被吹翻?”
“這個還真是不知道,”燕惜妤搖頭,她也是第一次在大承朝渡江。
“燕姑娘,咱先在這等等,我讓老三先去打聽打聽,”仲茂牽着馬,肯對着風站着,“咱這邊有馬有闆車還有些食糧,坐不了小舟,要坐擺渡船。”
江邊有個不大的埠頭,旁邊停靠着幾艘用竹篾紮了艙篷的擺渡船。
再過去就是那些坐不了幾個人的小舟,用塊窄小的長條木闆搭在舟尾和江邊的亂石渡頭上,那些沒帶貨物的百姓一般會選擇乘坐這種小舟。
江中波濤翻滾,江面上有渡船和小舟載人往來着,雖然江風猛烈,但這上渜江面上卻很是熱鬧。
仲茂讓仲三去打聽坐擺渡船的價格,仲三立即就悶頭走向了蹲在碼頭上等工作的腳行搬工。
燕惜妤看了看,覺得這會兒能說會道的仲茂該自己去問,仲三平日是個不怎麼開口說話的人,就連說話結巴的仲四都比仲三愛開口講話。
“你不去,你也該叫仲二過去,”燕惜妤随口說道,“你怎麼把仲三給派了出去?”
“仲三他會說話,”仲茂說。
燕惜妤總覺得他這句話有點奇怪,什麼叫仲三會說話?
燕惜妤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湊了過去,想聽聽平日不開口的仲三是怎麼會說話的。
湊近了仔細一聽,燕惜妤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卻有點吃驚。
那些腳行搬工應該都是當地的人,講着一口有當地口音的方言,卻沒想到仲三竟然也講着和對方一模一樣的方言。
燕惜妤内心震驚地走回到仲茂的身邊:“仲茂,仲三他是這邊的人?”
“不是啊,”仲茂搖頭,“我們五個從小一起長大,他就沒來過這。”
“那他為什麼會說這裡的方言?”燕惜妤好奇地問,“講的很流利,就和本地人一樣。”
“他會說話啊,”仲茂見怪不怪地說,“他打小就會說話,聽人講上兩句,他張嘴就能說出一樣的話來,誰見了他都喊老鄉。”
……厲害了啊!
燕惜妤忽然就想到了水生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她問水生為什麼會幫忙說服老村長同意她帶着人借住在村裡時,水生說的是“我是不相信你一個姑娘家能殺死幾十頭野豬,但我覺得你敢說出這樣的謊話來,應當是有所憑仗的,我以為是你身邊跟着的那幾個男人有本事,卻沒想到你的憑仗竟是你自己”。
懸崖村的人對外人有很強的防備心,因為他們村裡藏着能緻富的秘密,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所以當時她在和對方換銀坨子時,曾說過自己這邊有人懂醫術時,對方卻無動于衷,隻要銀子不要其它,因為他們不相信外人,隻相信之前給他們村人看過病的郎中。
但水生當時卻因為她說的話,從而覺得仲茂他們五人或許是真人不露相,所以才會同意讓她帶人借住在村裡。
看來水生還真說對了,她身邊跟着的這幾個人,确實是有本事的。
仲茂被燕惜妤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縮着脖子問:“燕姑娘怎這樣看我?”
“仲三仲五是真有本事,你這大哥就不怕地位不保?”燕惜妤問他。
“我怕什麼!”仲茂擡頭嚣張地說,“我有燕姑娘給我撐腰,他們四個不敢的,再說他們從小就聽我的話,他們被人欺負了,都是我想法子帶他們把場子找回來的!”
“那你這個大哥當得還是很好的,”燕惜妤誇他。
“那是!”仲茂一擡下巴。
“燕姑娘,大哥,”仲三在這時回來了,“打聽清楚了,咱們這樣帶貨物帶闆車還有馬的,一共要一錢銀子。”
“要這麼多銀子?”仲茂吃了一驚,連忙問,“那些小舟一人收幾文錢?”
“小舟一人隻收五文錢,坐小舟的都是不帶貨物的村民,”仲三說,“那些腳行說了,如果帶着貨物過江,隻能坐擺渡船,而且一定要注意着貨物。”
“這裡頭難道還有蹊跷不成?”仲茂瞪眼。
仲三左右看看,然後才小聲說:“聽說上了擺渡船之後,就隻能聽那些艄公的,怕船到江中他們會使壞,所以要看着些帶上船的貨物。”
“在船上,真是隻能任他們虎子大開口了,”仲茂轉頭看燕惜妤,“燕姑娘,咱們要渡江嗎?”
“渡,不渡江我們去不了烏州,”燕惜妤雙眼望着波濤翻滾的江水,語氣很平靜,“我倒要見識見識所謂的蹊跷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