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分别從棺椁兩邊的台階往上走,最後面對面隔着棺椁站定。奧斯卡這才知道為什麼戴因非要他幫忙不可,因為這棺椁底座太高了,棺蓋都到奧斯卡胸口高了,另一邊的戴因要不是聽着動靜,奧斯卡連他頭頂都看不到。
奧斯卡拍拍棺蓋問另一邊的戴因:“我說,你之前跟我兵分兩路,就算當時沒考慮這裡這麼多敵人,這棺椁,你一人打算怎麼開?”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換武器,這大錘立起來我踩上是夠高的。”另一邊戴因理直氣壯地回。
“那多用點兒勁兒不怕摔了?”
“顧忌那麼多還幹不幹活兒了??”
“……行行,那我開棺了啊。”
“你開個屁,機關在我這兒,等着。”
服了,不愧是矮人,哪兒哪兒都是機關。之前那個盜墓的矮人怕就是參與設計墓室機關的工匠之一,雖說摸了阿肯寶石,但至少還有良心重新把棺蓋合上,讓索林遺體免遭怪物可能的破壞。
聽到戴因說好了的時候,奧斯卡才發力緩緩推開棺蓋,墳裡飄出一陣塵屑在藍光中旋舞,奧斯卡這就見到了傳說中索林·橡木盾的本體,不,遺體。戴因真把斧子立起來踩上去,看着他小心翼翼雙手捧起阿肯寶石的樣子,不知為何奧斯卡覺得他像個故作莊重的孩童。在兩人視線注視下阿肯寶石被謹慎地放置在索林胸前,物歸原處。
戴因這時突然歎了口氣,奧斯卡頭一回從這上了年紀的山下之王身上看出老邁和無奈。
“我希望他能一直在這裡安眠下去,”戴因望着索林的屍身感慨道,“對他來說最大的遺憾就是戰死在家門口。”
“你有你該做的事,我也得實踐我的計劃了。”奧斯卡擡頭說完,再次将棺蓋推上合攏,不等戴因扣完機關他先下了階梯,徑直往牆上的“本不該存在”的大破洞走去。
這是他頭一次這麼接近這個一眼望去黑得徹底的洞,從他隔着頭盔捕捉到的,從洞裡刮出來的呼呼聲也能知道裡面空間絕對不小,而且接近之後就是莫名感到陰冷——這地下早已經冷的不正常了。他停下來用力呼出一口氣,再次擡腿時身後傳來戴因的呼喊:
“喂!小子!你信哪位神!”
奧斯卡想了想,回頭應:“我和你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們教派的主神叫什麼,但是我能說——我信太陽!”
“太陽!雙聖樹結出日月,曼威封其為聖,你信的是這位神王嗎!”
“不,我說的與維拉無關,我信的就是……太陽!隻是太陽!”
“哈哈哈!那也不錯!那麼——願陽光與你同在!”
奧斯卡怔住了。
這樣的祝福語,确實曾經在太陽神教的衆位教友之間流傳作為祝福,矮人王明明對這些一無所知,卻……
奧斯卡向他微鞠了一躬緻意,轉頭踏入黑暗之中。費艾諾之燈藍光瑩瑩,照亮了腳下的一方土地,至少能看清腳下路是好事。但他感覺這洞裡頭燈光的作用似乎更難以令人滿意了,他幹脆把燈從腰上取下來,拿在手下舉高觀察四周。
這裡邊是真的古怪。他似乎置身于一個新的洞穴之中,但摸了洞壁又感到不對勁,這觸感很難形容,非要說的話像是開始融解的凍土,用力戳的話有微妙的陷感,但實則什麼痕迹也不會留下。奧斯卡舉着提燈小心翼翼向前探去,路面倒是平整,甚至比起外面墓室裡那種不小心會被打壞的建築殘料絆倒的情況來說,算是很好走了。隻不過這條容不下兩人并肩走的路途兩側是深不見底的深溝,腳滑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這就更怪了,這種地方怎麼能踩出這麼平坦的路?奧斯卡高高舉起提燈,舉到最高,也無法看清頭頂濃濃黑暗中穴頂到底有多高,或者還藏着什麼,現在他這個盔甲都松松垮垮的狀态遭遇突襲可就……
害,生死看淡,不服重來,最慘不過多坐幾趟都靈矮人偉大的智慧結晶。
他剛這麼想完,面前路上悄無聲息安地浮現出一個……
一個——
長着個小小圓腦袋,身體像個倒扣水瓶,沒有雙腳隻是漂浮的玩意兒。它通體漆黑,但頭上卻有兩個亮晃晃的圓點仿佛雙眼,此時這東西正在向他慢慢移動過來。
雖然這玩意兒長得還挺别緻,但是眼下奧斯卡不敢托大,他緩緩伸出手去,小别緻正好慢悠悠撞上來,在指尖接觸到對方瞬間,奧斯卡感到自己全身被雷劈了個透,突如其來的痛感讓他原地蹦起來連連後退。
果然不是善茬,還擋路,死去吧。
他再往後拉開距離,一個縱劈砸在黑東西上,那玩意兒在劍鋒下随風而散,隻在原地留了團仿佛是自己的縮小版不明物——小到能放在手心裡的那種。
變成這樣奧斯卡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原來剛才那坨玩意兒是巨大化的黑精,而小黑精就是他手裡這小東西,或者又可以稱為人性,曾經他在那個世界冒險途中甚至見過商人賣這種小黑精,這東西直接使用有相當元素瓶的作用,但這種用法太奢侈了,更合适的用處應當是在篝火處使用它,它能大大增加元素瓶的容量,更重要的是——活屍模樣的不死人用了之後能夠恢複成生前的活人模樣,雖然不死人的本質并未改變。
這可真是讓奧斯卡大開眼界,他過去隻見過小黑精,沒見過那種有人高的大黑精,而這個地方會出現大黑精,意味着什麼?
奧斯卡一時拿不定注意,不安加深幾分,但這裡沒人能給他答案,他隻能繼續探路。
沿着洞口那條路一直走,再鑽進個同樣窄小的通道,這一路上他還能看到那麼幾個高高矮矮的大黑精,好在它們行動相對緩慢,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一一解決掉後,奧斯卡又撿到了兩個小黑精。他把這些搜集到的小黑精妥善保存,走出洞穴通道後豁然開朗,沿着岩壁有條小道往下斜斜延伸,走了一段來個急轉繼續折向下,這條路也沒能延續太長,奧斯卡很快就走到了斜坡盡頭——一個突兀的平台上。
奧斯卡萬分小心地沿着平台邊緣走了一圈,發現這是個斷面完全是由塌方導緻的土台,拿燈一朝土石崩塌的痕迹在陡峭的邊緣下看得很清楚。奧斯卡壯着膽探出身子,把燈往下放,能看到燈光能找到的極限處是一團團霧氣彌漫,其他就實在無法看清了。
怎麼辦。他問自己,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難道就這樣折返回去?告訴戴因洞裡隻有幾個他無法理解的人性怪飄來蕩去?
他的直覺告訴他底下還有東西。
奧斯卡就那麼趴在邊緣,思索了好一會兒。
慫什麼啊,之前不是都想好了?再不濟就是回篝火,這比戴因原路返回還快呢。至少要把這一片區域切切實實地探完了再考慮打道回府啊。
那就——
奧斯卡站起身,望着迷蒙的黑暗縱身躍下。
嘭地一聲響他落地了,居然連崴腳都不用經受他還是又驚又喜的,果然這落差根本就不高。
緊接着奧斯卡聽到跟前的黑霧中又傳來嘭的響聲,這比他落地的動靜沉得多重得多了,沉重到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
奧斯卡慢慢擡起頭來,跟霧中毫無預兆浮現出的一個個紅點對上了眼。
說對上眼還真沒毛病,那些成排的紅點,本來就是眼睛。
但是……這也……太……高……了吧……
他突然意識到——之前那沉重得匪夷所思的聲響,是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