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是不是奧斯卡主動跟你賠禮道歉，你就會原諒他？”

瑪戈特聞言手上一滞，扭頭問：“誰跟你說的？”

拉萊絲也立馬緊張起來：“你……你生氣了？”

“沒有，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生公主的氣。”瑪戈特說着又垂下頭洗洗刷刷，“我隻是好奇是誰知道這麼多。”

“呃……我……不用别人說，我猜的。”拉萊絲視線飄了一會兒笃定道，“對，雖然這是大人的事情，但是我看過故事，我也知道的！你們老這樣不說話我也很難受，如果可以的話，我去跟奧斯卡說……”

“不不不，别，千萬别。”瑪戈特瘋狂搖手說，“這種事您就别參和了，我也不隻是……生氣而已，我隻是……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說起來，确實，挺尴尬的。”

“因為那個詛咒嗎？就是矮人們說的那個？”拉萊絲眨巴着大眼睛認真問。

“不，矮人們根本不懂那詛咒是怎麼回事，”瑪戈特扭頭歎氣道，“根本就不像……故事裡那樣，更離他們的傳言差的很遠。”

“不管怎麼樣，詛咒解開不就好了嗎？”

“不……不是這樣，”瑪戈特連連搖頭，“這個說起來……算了，公主，你……”

“我可能知道解咒的辦法！”

瑪戈特愣了好一會兒，拉萊絲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還用力地點點頭。

“您……您怎麼會知道？”瑪戈特眯着眼難以置信地問，“這不可能……”

“可能的！你看書不如我多罷了。”說到這兒拉萊絲流露出些許得意，“我有一本神奇的，記載冷門偏方，民間傳說的小冊子，裡面可都是不為人知的秘密故事，還真的有……關于解除詛咒的說法哦。”

“可……那隻是故事……那本書叫什麼名字？”

“叫……我想想，嗯，《中州之外的隐秘地帶》，裡面有好多史書上找不到的離奇事件，特别有意思，有的還……有點，呃，恐怖，所以我不敢睡前看。”

“本來就不該看那種東西！”瑪戈特突然嚴肅道，“雖然我知道我隻是個仆人但是鑒于——目前沒有别人能給您這樣的忠告，我必須要說，我可總算知道您為什麼有幾個晚上失眠睡不着了，書我必須沒收！”

拉萊絲撇撇嘴，乖乖去拿了書交給瑪戈特，仍然嘗試勸道：“不考慮一下……”

“您真的不該管這些瑣事，公主，路途太漫長了，煩惱越少越好，大人的事就應該大人解決，快去睡吧，或者找拉姆達爾聊聊天也行。”

瑪戈特揉着拉萊絲的頭發語調輕柔，拉萊絲都不好意思再反駁了，于是打了個哈欠說：“不，我要去睡覺了，你不用幫我整理床鋪了，那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好。”

瑪戈特微微一笑算是應了，拉萊絲這才轉身離開，爬進馬車裡關上車門。

瑪戈特堅持到把最後一塊碗洗好疊起來，實在是忍不住，她扭頭看看火堆邊的矮人，沒錯，這個點他們已經全都進營帳睡覺了，畢竟整個隊伍隻有四個矮人是純粹步行趕路，雖然他們耐力驚人也沒拖後腿就是。

一眼望去奧斯卡也不見蹤影，既然拉萊絲不去散步的話，他可能又拎着拉姆達爾去周邊巡視放哨了。

洗好的碗也不收拾了，瑪戈特拿了書就來到哔剝作響的火堆邊，就着火光飛快翻看起來。

她有點後悔當時沒有直接問拉萊絲她說的那些内容到底在哪個章節，但那樣的話意圖也太明顯了，所以她隻能耐心地一頁頁翻看。這本書舊到書頁泛黃破損，裡面的篇章都是通用語寫成，個别詞句參雜一些其他種族的語言，大體上不影響閱讀。

嘩嘩翻了好半天，瑪戈特終于找到了。

章節名就是人名，叫做“瑪倫”，篇章中的三個小故事講得都是有關這個瑪倫的事迹。第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牧人因為偶然抓到一隻能夠産出金羊毛的神羊暴富，眼紅的仇家詛咒其一輩子窮困潦倒，于是神羊死亡，他失去了賴以維生的搖錢樹，忍受不了饑寒交迫後召喚了瑪倫，請他幫忙打破那個仇家的詛咒複活金羊。瑪倫表示生死不可逆，金羊要複活必須要用同等的存在——也就是某個生命來換取。牧人自然不肯乖乖答應條件，于是表示瑪倫可以在他老死前取他身家性命财産。交易達成，瑪倫給了牧人一隻純金的，沒有生命的“假羊”，雖說這隻“金羊”的羊毛不可再生，但牧人心滿意足，用金羊換了一大筆錢搬進城裡做起了新的生意，然而還沒有享受幾天，牧人的家人發現疑似瑪倫的人影在附近出沒，牧人一不做二不休買通殺手去滅口，當天晚上瑪倫滿身是血地敲開牧人家門，顯然殺手沒有起到作用。然而瑪倫卻态度溫和地說自己并未生氣，隻是如約來收債，牧人氣憤地提醒對方自己正當壯年，于是瑪倫打了個響指，牧人就在他眼皮底下迅速衰老枯萎，縮成小老頭，緊接着當場死亡。雖說牧人家人無恙，但幾場火災燒光了他們所有的資産，他們後半輩子過得非常凄苦。

另外兩個故事比較簡短：一則是說一個窮小子因為追不到心儀的富家女召喚瑪倫，聽說娶到那位小姐的代價是後半輩子殘疾貧困，立刻慫了表示不需要，結果白來一趟而十分憤怒的瑪倫讓他拉了一周的肚子才算完。一則說一個民間術士把瑪倫當作惡靈試圖驅逐，因為他熟知瑪倫很難拒絕賭約，且心知自己得了絕症活不過五年，于是與對方約定：隻要在剩下二十年内瑪倫能保護自己不因意外、疾病和自殺死亡，他就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靈魂，反之瑪倫必須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瑪倫答應了。很快一場突如其來的宗教戰争攻破術士所在城市，術士的妻女在被逃亡的路上遭流寇輪讦，女兒很快死亡，妻子發瘋，土匪把他和他的兒子當作奴隸買給金主，他們倆都被灌了緻殘緻啞的藥物，折斷手腳，身體畸形殘缺地被送往其他地區參加怪人展或者沿街乞讨。一天術士偶遇自己曾經的一位好友路過，他想方設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身份，之後請求對方殺死他，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位好友竟然二話不說答應了殺他的要求，随後露出了瑪倫的真身，扭斷他的脖頸帶走了他的靈魂，令其在無間地獄永受痛苦折磨不得解脫。

嘭！

瑪戈特用力合上書，視線中的篝火變得模糊了，她心想之前她不該在心裡笑話拉萊絲被傳說故事吓得不敢睡覺，現在的她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

現在可是九數寒天啊。

她深吸口氣，再次打開剛才閱讀的書頁，又往後翻了一頁，紙面上色彩鮮紅且複雜的圓形圖樣赫然出現，下方有一段同樣用通用語寫就的短句：

“偉哉！吾等卑微之主！聽吾召喚！聞吾祈求！世間萬物，獻祭于汝！贊美吾主，萬應萬靈！現身此處，受吾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