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巴格。”

拉達加斯特從地上捧起什麼東西神情悲切自顧自念叨，奧斯卡瞥一眼，他覺得老巫師手上應該就是那隻被放到他身上的小竹節蟲的殘軀。

“你沒事了？”萊戈拉斯上下打量奧斯卡問，“剛才你的表現就像是被個看不見的酷吏嚴刑拷打。”

“嚴刑拷打，”奧斯卡摸了摸鬓角若有所思，“差不多吧。”

“我們都看見了。”萊戈拉斯瞟一眼貝瑞安表情複雜道，“剛才我也的确考慮過讓拉達加斯特同我一道回去為貝瑞安作證，證明她并非真正的弑母兇手，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心情幾番經過大起大落的貝瑞安快崩潰了，他撲通跪下坐在自己的後腳跟上哭喊道：“王子殿下！求您給個痛快吧！我受不了了！您說的沒錯，殺人就該償命，我……！”

“那你就這麼放過真正的弑母仇人，一死了之了！”奧斯卡斷喝道，“你就沒有一點兒複仇的決心嗎！”

這話把貝瑞安吼懵了，他微微張着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萊戈拉斯沉默良久開口道：“我看到了，貝瑞安，這個人類拿自己當賭注與魔鬼做交易，不全是為了你，但也确實想要幫助你，你若是放棄那就與背叛他沒有差别。我建議你們立刻離開密林，沿着這條路一刻不停奔向你們的目的地，這恐怕是目前，最實用也是最現實的做法。”

奧斯卡有些不敢相信地轉頭望他：“你的意思是……直接逃走？”

“雖然你的确做了努力，但想想吧，要讓貝瑞安的謀殺指控完全無效，得讓整個林地王國的子民了解瑪倫是什麼樣的存在，真正了解到他的恐怖之處，這不僅僅是說服我父親一個就能達成的，貝瑞安在這裡得不到寬恕。”

“見識到恐怖？”奧斯卡的口吻帶了幾分嘲諷意味，“你們剛才差點就有機會了。”

萊戈拉斯像是對空氣說話：“所以你認為那個瑪倫真的會為了解決貝瑞安的困境……在密林搞一場種族滅絕？他之所以一念之間放棄這個打算僅僅是因為……”

是因為覺得奧斯卡還挺有趣的——萊戈拉斯心裡有個聲音回答了他的疑問。

“……”

現場陷入詭異的沉默當中，直到拉達加斯特打破了這種局面：“夠了！我感覺有受到冒犯！這個什麼瑪倫自稱無人能擋是吧！他如果真想再在密林撒野，我就是把這條老命搭上，也絕對不能讓他為所欲為！”

“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奧斯卡搖搖頭說，“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他的行動确實嚴格遵從某種原則，否則……我們早就涼透了。”

“聽起來是好事。”拉達加斯特從鼻子裡發出哧聲表示不屑。

“現在是不是該讨論下‘逃跑計劃’了？”奧斯卡提醒，“我沒理解錯的話，萊戈拉斯是這個意思吧？”

“你能接受嗎？”萊戈拉斯的神情變得凝重又肅穆，“你确定要帶着貝瑞安逃離密林？就算他的誤會永遠也沒有機會解開？他再也不能回到故鄉？再也無顔面對同胞？”

“反正也沒有别的選擇，”奧斯卡伸手打斷萊戈拉斯說，“我可不是一時沖動跟瑪倫談什麼破交易，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話是這麼說，貝瑞安望着奧斯卡心想，可他既然說自己并不是一時腦熱去直面瑪倫，那就是早就做好準備靠切斷後路來逼自己決不放棄他這個巨大的麻煩。

難怪他剛才那麼生氣。

想通這一層後貝瑞安突然感受到了自從離家出走以來前所未有的平靜，一時間好像什麼也不怕了，雖然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但這仍然給了他希望。

“幹脆來點刺激的吧？”拉達加斯特朝奧斯卡眨眨眼說，“不然我白準備那麼久了。”

奧斯卡跟萊戈拉斯加上貝瑞安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拉達加斯特身上，老巫師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然後又撇撇嘴聳聳肩，一臉無辜。

慘叫聲傳出的時候幾個精靈遊俠就動身要跟王子一起沖進去查探，但都被萊戈拉斯阻攔了，現在他們忐忑不安地等在原地，有的在暴躁繞圈走，有的頻頻張望，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有個精靈大聲提議：“我們靠近一些吧，到能聽見殿下說話的距離。”

其他幾個精靈立刻表示同意，這就行動起來往林子裡去。

然而他們的步伐最多還沒走出五步遠，就在他們幾乎就要踏入林地之中時，毫無預兆的爆炸直沖面門，灼目的光亮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精靈們不得不伸手遮掩，膽大的一邊呼喊他們的王子一邊就閉眼往裡沖。

這奇異的爆炸産生的耀目白光還沒有徹底褪去，精靈們努力睜開眼睛然而眼球仍然很難适應光線，有的精靈耳朵還在嗡嗡響，自己走路都困難。這種混亂蔓延到了營地中，畢竟那麼大的動靜，除非是屍體否則一定會注意到。

“一個個的都撲進去找他們的小王子了。”法林靠在車轅上摳着牙縫說，“啧啧啧，亂成一鍋粥咯。”

桑格爾剛剛從馬車後半部分的儲存箱裡找出殘存的幹糧餅子，一邊啃一邊悠哉遊哉從車後走出來接話：“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又是巫師的煙花？陣仗挺大啊。”

馬車車廂震了一下把法林吓了跳，他知道杜克趁沒人使用鑽進車廂裡睡覺了，但是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在車廂裡也能撞牆摔倒嗎？

“喂，”法林扭頭問桑格爾，“瓦林呢？叫他來看戲啊。”

“撒尿去了，管他的。”桑格爾一邊嚼一邊也跟着靠在車廂上，就在他肩膀觸碰到廂壁時車廂突然又搖晃起來，還發出砰砰響聲，驚得法林跟桑格爾迅速遠離，面面相觑後立馬去拉門環，然而杜克進去睡覺時把車廂門從裡面反鎖了，這一邊是打不開的，他們隻好繞兩側去往另一側車廂門去一探究竟。

法林先一步趕到，他發現車門根本不用自己開，奧斯卡跟一個不知哪兒來的頭發花白的老太婆正在一齊将兩個孩子往車廂裡塞，那老婦一口氣把拉萊斯的屁股推進去之後回頭就跳上駕駛座，那邊奧斯卡砰砰關上車廂門，轉身時正撞上目瞪口呆法林。

“跑啊！”奧斯卡一邊沖向受驚揚蹄的阿萊斯一邊朝法林擺手，“你不是說矮人短程爆發很強嗎！”

法林呆呆張着嘴看着奧斯卡繞過馬車前端解開拉萊斯的辔頭跳上馬背，老婦揚起馬鞭喝一聲“駕！”拉車的馬匹便嘶鳴着甩頭蹬蹄跑起來。

這老太婆趕車的姿态好眼熟啊……法林正出神望着，桑格爾一頭撞他身上，開口就是一連串問題：“什麼情況？怎麼回事？他們在幹嘛？你在幹嘛？”

“我怎麼……”

法林話還沒說完，車輪滾滾揚起比矮人還高的煙塵轟隆而去，這其中還夾着急促的馬蹄聲。

法林大罵一聲矮人粗口，吃了滿嘴灰追趕起來，桑格爾一邊胡亂揮開煙塵一邊跟着跑，邊跑邊喊：“我們的鍋子！鐵勺！還有……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