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支羽箭擦着他左腳掌大拇指釘在地上，顯然是有精靈他們發現試圖逃跑。桑格爾原地蹦起來三尺高，嚎了聲：“等等我法林！”沖進馬車揚起的高高煙塵中。

盡管這粗糙的逃跑計劃的确不能算完美，确實有許多精靈反應過來，呼喊同伴射出箭矢試圖攔截他們。但由于大部分精靈被怪異的爆炸和他們陷入麻煩的王子給吸引走了，剩下寥寥幾人就算有能力也下不去那狠手，因此隻能“望車興歎”，看着馬車和騎手絕塵而去。

車廂裡一個矮人一個精靈一個人類大眼瞪小眼，表情僵硬凝固着程度不同的驚恐，誰也沒有動彈，誰也沒有開腔，各自抓着手邊能抓到的任何能抓牢的東西，将精力全都放在保持平衡上。奧德溫使出渾身解數鞭撻駕車馬匹在崎岖不平的密林小道上疾馳，好在密林小道幾乎就是一條直線，沒有彎道給他們帶來新的危機。

奧斯卡就在左前方不遠處策馬狂奔，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逃”出這麼遠後邊沒什麼動靜，暫且可以放心了。

隻是暫且。

緊迫感在奧斯卡心中始終消失不去，也許是因為自打進入密林瑪倫就接連不斷搞事，這個遮天蔽日林密繁茂的森林已經給他心頭蒙上陰影，一個想要盡快擺脫的陰影。他在腦中回想地圖上密林和這條古老小道，思來想去發現就這樣一口氣沖出密林是不現實的，如果把密林古道大緻視為一條直線，那麼精靈們的營地大緻才在直線三分一處，說是三分一大概都高估了之前車隊的行動速度。

于是他猛地勒住坐騎，奧德溫發現了也喝停馬車，隻是沒法像阿萊斯停下那麼果斷。

“矮人呢？”奧斯卡在馬上邊張望邊問，“全丢了？”

奧德溫也站起身四處看，矮人們這時才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盡頭，兩人都是灰頭土臉，臉紅脖子粗，法林還被自己的口水嗆着邊走邊咳。

奧斯卡看了來看去，忍不住問：“是不是少個矮人？”

桑格爾扶着腰走過他跟前擺着手說：“你連他名字都不記得了，算了算了，反正轉頭沿路就能回去，住他好運吧。”

“他也許還有機會跟上，雖然希望渺茫。”奧斯卡說着跨下馬來，呼出口氣大聲道，“車上的都下來！快！”

法林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奧德溫下地去把拉萊絲扶下來，接着是杜克，最後才是貝瑞安。

見衆人都聚集到自己跟前了，奧斯卡攤了攤手說：“好吧，我隻是想說，今後我們要趕路可沒那麼安逸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安全了，”奧德溫扭頭看了眼來路說，“那些精靈不是已經放棄追趕了嗎？”

“放棄？”奧斯卡搖頭道，“瑟蘭迪爾遲早會知道這條路上發生的事，他可沒給過任何保證。”

“ 這我信，”法林舉起一隻手說，“但是在你開始長篇大論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那個老太婆是誰？”

他的手指指向一旁的奧德溫，後者嘴角抽了抽，面上毫不掩飾不快。

“這下要解釋的多了，”奧斯卡扶着額頭無奈道，“我得想想，想想。”

他在原地兜了一圈，想出了套說辭。

“這家夥被惡魔纏上了，”奧斯卡指着貝瑞安說，“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逃的原因？”

兩個，不，包括剛下車的杜克，三個矮人神态各異張着嘴，然後齊刷刷看向貝瑞安。後者嘴角抽搐了兩下，還是擠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

“這是瑪戈特，”奧斯卡又指向奧德溫說，“她變成這樣就是因為……那個惡魔。”

三個矮人臉上又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奇妙的是每次他們表情誇張時總是大同小異，出奇一緻。

“可憐的瓦林，再也吃不上六成熟撒孜然塗蜂蜜的烤肉了，”奧德溫兩手交叉在胸前搖頭啧啧道，“杜克，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你最愛的茴香已經快被你一個人用完了。桑格爾，你黃油總是塗的太多，牙已經壞了要适可而止啊。至于你，法林，你的生活習慣實在好到無法挑剔了，矮人裡就你曉得飯後漱口。”

“絕對是她，”桑格爾指着奧德溫表情誇張道，“瑪格特還叫俺跟法林多學學！”

“我們睡了一個世紀嗎？”法林撓着頭問兩個同伴，“這都是什麼事兒？”

“你們中有知道如何對抗惡魔的人才嗎？”奧斯卡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問。

“開什麼玩笑，”杜克嫌棄地皺起臉，“誰會知道那種事？”

“那不就對了嘛？反正你們幫不上忙，也沒必要告訴你們，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事态……暫且穩定下來了，但還不算安全，所以我們需要盡可能快地離開密林，這隻是第一步，這就是我要說的。”

幾個矮人還在面面相觑，顯然腦筋都沒轉過來彎，貝瑞安一言不發地繞過矮人們來到奧斯卡跟前擡頭望着他問：“我該怎麼做？”

“這隻有你自己知道，”奧斯卡伸手食指戳在他心口說，“我隻能猜個大概，那個瑪倫自己也承認當你不再需要他時你們的契約就算中止了，但何時何地，什麼條件才能算作真正不再依賴他的力量，這我可沒法替你決定，我隻能幫你争取機會。”

貝瑞安斜眼瞧了奧斯卡的手指一眼，擡眸憂心忡忡問：“他有說期限麼？關于你們打的賭？”

“沒說，”奧斯卡下意識壓低嗓音說，“你知道嗎？為了避免你害怕的‘受到審判且臭名昭著’的未來發生，瑪倫打算屠光你的族人。以後類似的事件絕對還會發生，那你就得盡快，盡一切努力擺脫他，好好想想吧，回憶起每一次他出現都是什麼狀況，你告訴我的和沒告訴我的，全都要想起來。但沒必要再和我說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雖然讓你盡快，但給你思考的時間還是有的。上車吧。”

“……上車？”貝瑞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們得繼續趕路，”奧斯卡一邊走向阿萊斯一邊回頭道，“想象一下你們瑟王的怒容吧，怕了沒？”

就算沒見過本精，貝瑞安稍作想象也還是打了個寒戰，立馬跑到已經就位的奧德溫身邊坐着。

“不到後邊坐着？”奧德溫朝後撇撇頭問。

“我……”

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被貝瑞安自己吞回肚子裡，他垂下眼睑想了想，起身下了馬車。

聽到車廂門發出的聲音後，奧德溫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這才對嘛。”然後揚起了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