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四個矮人，重活幾乎全都落在貝瑞安身上。倒不是奧斯卡非要把老爺作風貫徹到底，許多事奧德溫之前已經盡心盡力教給貝瑞安，可沒教給他。說難聽些，奧斯卡連柴都劈不清楚，而貝瑞安在他不知不覺中幹活像模像樣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奧斯卡肩上的擔子也更重了，現在他是整個隊伍唯一能打的“壯丁”，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貝瑞安雖然可以期待，但不能期待太多，又要幹活又要警戒已經達到他的能力極限。

所以說一下少了四個強壯隊員對隊伍還是有相當影響的，尤其是在奧德溫一天比一天健忘，一天比一天遲鈍的情況下。她身體狀況惡化之快超過奧斯卡的預料，對此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雖說過了一段相當平靜的日子，但身邊人事發生的微妙變化時不時提醒他們仍舊籠罩在瑪倫的陰影下。奧斯卡跟貝瑞安都是但凡一得空就操練起來，訓練計劃緊鑼密鼓地進行。即便是這樣奧斯卡心頭積壓的陰霾也未能撥開一絲見光的縫隙，倒不是責怪貝瑞安過于驽鈍，他的确有在進步，但問題是，現階段奧斯卡能教他的都是一些極其基礎，沒什麼難度的架勢和套招，隻是學到這種地步，真的可以讓這個小小年紀就感受過生無可戀的小精靈擁有足夠的自信和安全感嗎？

這種東西奧斯卡自己都沒有啊。隻是他幸運在沒有落到不得不向魔鬼求助的凄慘境地。同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加上社會性死亡，自己似乎是比貝瑞安要強那麼一點。

果然美好都是對比出來的。

就在遙遙能望見阿紮努比紮黑漆漆的險峰那天晚上，奧斯卡巡邏時發現本來應該去休息的貝瑞安呆呆站着望向黯溪谷方向一動不動。每次他這樣，身上透露出一絲反常氣息的時候奧斯卡就特别緊張，生怕他突然抽風又搞什麼事。于是雖然沒有其他人可以支使去巡邏了，他還是決定去陪陪這個腦瓜子裡又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的小精靈。

“怎麼不去休息？”奧斯卡走近了開腔問，“現在安保全由我們倆負責，執行起來可一點不輕松，睡覺的機會必須好好珍惜。”

貝瑞安扭過頭微微一笑，縷縷淺金色發絲被夜風撩起拂在臉上，竟讓人看出月輝流瀉其上的錯覺。奧斯卡不由得開始想象貝瑞安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反正肯定也是這樣一頭金燦燦的長發吧。

微笑打過召呼後，貝瑞安随手一摸就從身邊摸出紙筆往篝火邊走去，走着走着還回頭望望奧斯卡，這讓奧斯卡非常懷疑這厮是不是侯他多時了。

總之他還是跟了上去，前後在篝火邊落座。貝瑞安就着月光和篝火刷刷在紙上寫着什麼，奧斯卡猜測那是他跟拉萊絲要來的，反正整天寫寫畫畫的公主殿下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

寫好之後貝瑞安伸手将紙遞了過來，奧斯卡拿來一看，好家夥，上來就直奔主題：

【我有變強嗎？】

奧斯卡老氣橫秋地歎口氣，這一歎讓貝瑞安也立馬緊張起來。

“有，當然有。”奧斯卡一邊回答一邊把紙還給貝瑞安，“我不是在安慰你，這一點可以肯定。隻不過沒有強到足夠解決問題的地步。”

聽罷貝瑞安臉上的失落肉眼可見，奧斯卡又補充：“這不是你的問題，作為老師我實在很不夠格，我很早就和你說過吧？現在教你的這套梅耶斯流派劍法，我自己都沒實戰過，隻能慶幸記得每個招式，不至于教都沒得教。”

貝瑞安望着奧斯卡緩慢地眨眨眼，又刷刷刷飛快寫了幾句話遞給奧斯卡：

【梅耶斯是某個人的名字嗎？他是不是很強？】

嗯，又是個好問題。

“沒錯，”奧斯卡再次遞還紙張說，“二十出頭就以劍聖之名名滿天下了，教他的師父終其一生還達不到徒弟的成就，連流派也是被學生發揚光大的，所以這個流派的稱呼以這位天選之子的名字命名。讓人不得不認可這就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不用把那玩意兒遞給我，豎起來我能看到。”

貝瑞安用力點點頭，又寫道：【那你是跟這個梅耶斯學的劍法吧？你是他的徒弟？你們關系不好麼？】

嗯，高水平問題三連。

“我……也許。”回答的時候奧斯卡竟然感到許久不曾有過的反胃，“跟他學過，但我的師父另有其人，因為他實在太強了父親才讓我跟他學兩手，我覺得，不能算是師生關系。至于關系……嗯，确實不怎麼樣。”

貝瑞安顯然被這前後矛盾模棱兩可的回複給搞迷糊了，他皺着眉想了會兒，又寫：【那為什麼沒有實戰經驗呢？請原諒我的好奇心，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奧斯卡繃着腮幫子凹出個面具般的假笑，擠出話來：“因為……我讨厭那個梅耶斯，讨厭到跟他有關的一切都不想碰的地步，我甯可用拳頭捶也不用他的劍法，當然隻是這麼一說，雜七雜八的路數我會的不少，也不是非得用他的技巧。”

雖然口氣已經故作輕松了，但貝瑞安畢竟不是真傻，看這模樣也慌了，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事，請你原諒！】

“沒什麼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想……以後我也沒有機會再見到梅耶斯了。”奧斯卡有些出神地說完，回頭故作嚴厲道，“你也太容易慌神了，從孤山，不，從長湖到這兒怎麼沒什麼長進？臉皮該厚就得厚。”

貝瑞安愣住了，大眼睛裡全是迷惑，嘴唇無聲地動了動，還真的在認真琢磨臉皮怎麼個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