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漫長且枯燥的路途,确實會讓人,讓精産生一點小小的改變。
奧斯卡以為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以前,不,他以為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跟卡蘭吉爾說話了,沒成想在他們終于離開羅瑞恩濃密的樹影,走進陽光下,沿着凱特布蘭特河南岸邊走着時,卡蘭吉爾刻意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幾眼奧斯卡就和他并肩而行了。彼時奧斯卡還在腦中嘗試想象當他和葛羅芬戴爾或者艾克西裡昂這樣的精交手會是什麼情形,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是上回跟他們對戰時那般表現了。現在奧斯卡想起這些茬就莫名興奮,躍躍欲試想要再打個痛快,可惜沒有那個機會了,應該……沒有了。
這還真是奇妙,奧斯卡暗想,按過去自己的尿性别說非要分個勝負高低了,能蒙混過關跨過這坎兒就拉倒,他從來不喜歡去自讨苦吃啃硬骨頭,一來沒有必要,二來他深信自己沒那樣的才能,得過且過罷了。
但是現在他真的非常,非常想找這倆,一個沒好好打,一個沒打過的打到不想打為止。打成怎樣根本沒所謂,受不受傷的就更不需要考慮了,越嘗試去想象未能盡善盡美的戰鬥,他就越渴望真的去進行那樣的戰鬥,可惜這就是望梅止渴,越想越焦躁。
“……嘿。”
“……”
“奧斯卡?”
“……在!”奧斯卡遲鈍地反應過來,這才看清卡蘭吉爾就在他身邊,“什麼事?”
“我在想……”卡蘭吉爾似乎在嘗試擠出笑容,“你是怎麼想的?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這麼想找人切磋?”
奧斯卡忍住沒笑,故作淡定回道:“沒什麼特别的原因,就是想這麼做。”
“就是想?”
“是啊,”奧斯卡聳聳肩答,“沒什麼特别的原因,就是有這種興緻。”
卡蘭吉爾也忍不住笑了:“你看起來不像是好鬥的人。”
“好鬥?不,這得看怎麼個鬥法。”
“……什麼意思?”
“切磋切磋,點到為止,這是交流,不能跟逞兇鬥勇混為一談吧。”
“你說的交流是……”
“當然是兵器和兵器的交流,還能有什麼。”
“這我就無法苟同了,你說是使用者的交流也比這靠譜。”
“不,就是兵器。”奧斯卡相當執拗,“所以打不打?”
卡蘭吉爾開始暴躁起來:“我們不是兵器,我們正在行軍,這可不能說停就停,讓所有人等咱們打完……”
“很快就會分出勝負,有時候隻是一眨眼。”
“……你确定?”
“有經驗的劍客都會同意的。”
“哦,所以我千把年的經驗還不太夠。”
奧斯卡挑起一邊眉毛看向卡蘭吉爾,雖然看起來沒有,但他絕對生氣了。
不能笑,奧斯卡告訴我自己,總之不能笑。
“我隻是用……咳咳,一個人類的角度做個結論。”奧斯卡聳聳肩一臉無辜,“以前确實……很快,不管是赢還是輸。”
“那也許你該找個機會改變一下觀點。”
“那還等什麼?”奧斯卡轉身攤手不自覺拔高音量,“别啰嗦了,給個機會。”
卡蘭吉爾也停下腳步轉身沖他吼:“你沒聽我說嗎?現在不是時候!”
“你們精靈可以一路走到莫瑞亞門口不歇息馬上進門,哪有機會?你根本就不想……不敢打!”
“不敢打?你在開玩笑?我會怕一個人類?誰給你的自信?你根本對我們一無所知!”
“那你怎麼還不動手?”奧斯卡說完用力将卡蘭吉爾推的趔趄幾步,後者立馬伸手摁住腰上佩劍,這時赫格加斯不知從哪兒閃出來突然攔在他們二人中間不快斥道:“搞什麼?你們兩個像八歲小兒一樣莫名其妙吵起來!我都聽見了,簡直不可理喻!”他突然轉向卡蘭吉爾斥責,“卡蘭吉爾,他就算了,你怎麼也這麼幼稚?我們不是出來郊遊的!”
“……我知道。”
訓完話赫格加斯又猛地轉向奧斯卡,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話:“還有你,你這個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小屁孩,再搞事我就不得不發揮團隊精神讓你冷靜一下。”
那挺好啊,又不是非得跟用劍的打,奧斯卡心想着嘴角忍不住翹起來,赫格加斯眉心擰成疙瘩,最後丢給奧斯卡個看瘋子的眼神後轉頭離去。卡蘭吉爾快走幾步跟上同伴,精靈們要把奧斯卡丢在後頭很容易,奧斯卡也沒興趣非得跟他們混在一處。說起來有點瘋狂,他現在倒更有興趣多惹毛幾個,巴不得這些精靈裡有那麼幾個對他恨得牙癢癢的想要砍他幾刀,免得他手癢得不行又沒理由撓兩下。
不過他倒不是因為這個,大清早管不住自己的嘴惹毛赫格加斯,這個總是不苟言笑的精靈對他的評價說準也不準,如果說認路是天賦的話,那控制情緒跟脾氣算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特長了,問起他過去相識熟人,問問他們誰知道他發起脾氣是什麼樣的,九成九的人答不上來,因為他們确實沒見過。
但這些對現在的奧斯卡來說都是沒有必要在意的細枝末節,更何況仔細一想,他已經死了,死了十幾年,甚至穿越了世界之間的隔閡,為什麼必須保持過去的狀态和樣貌?本來就沒有這樣的道理,而且過去那樣小心翼翼謹慎萬分地苛待自己有什麼好處呢?他并沒有得到多少“好”印象,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得到。
如今他想得到的并不複雜,他一路上手不離劍,隔着鋼鐵“手套”感受劍柄和鞘的形狀,就算是在說話時也是如此,當然他始終希望自己能感受的不止于此。